三世江山_作者:沧海惊鸿(30)

2018-11-16 沧海惊鸿 虐恋

  太子重礼数,魏帝是知道的。

  自己的儿子,敬重老子,这当然是好事。不过,对于一个未来的帝王来说,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陷于迂腐了。尤其,太子还是个爱读书的,自少年时起,书生意气便极重,浑不似自己年轻的时候那般敢作敢为、杀伐果断。

  思及此,魏帝的脑中便不由得映出那日在凤仪宫中与元幼祺扳手腕角力的事来。那种事,纵是借太子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不,或许不该说不敢,而是……太子会以“于礼法不合”“冒犯君父”为理由婉拒。

  魏帝的心中登时生出了些“嗣子不肖己”的遗憾来。想到太子在东宫中领着一帮文臣、书生修什么书、著什么史的“混账事”,魏帝便觉得火撞脑门——

  那等事,是堂堂太子该做的吗!

  魏帝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翻涌上来的火气。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多想想二十八年前丁皇后撒手人寰时候的楚楚可怜模样,那股业火便渐渐地消散于无形了。

  他将书案上的奏折朝着太子的方向推了推,道:“看看这个。”

  太子一凛,知道定是紧急的国事,忙躬身取过,看罢,皱眉不语。

  “你怎么看?”魏帝扫了他一眼,问道。

  “斡勒一部,太宗年间便已称臣,如今却突然大举侵扰边关,这实是于礼法不合。”太子道。

  礼法?礼法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孰君孰臣,还不是拳头说了算!

  魏帝在心中不屑暗嗤,面上冰冷了两分,幽幽道:“还有呢?”

  太子不是傻子,已经听出来了魏帝语气中的不快,忙恭敬道:“儿臣愚鲁,请父皇决断。”

  魏帝登时拉下脸来,再耐不住性子与太子废话了,厉声道:“朕问的是你!你倒会躲清闲!让朕决断?朕百年之后,你事事也要让朕帮你拿注意吗!”

  太子大震,慌忙双膝跪地,请罪道:“父皇息怒!父皇请息怒……”

  魏帝见他除了息怒之类的话,也说不出旁的来,立时三分火气也变成了七分,猛然一拍书案,喝道:“息怒!息怒!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你的师父教了你二十余年,还有德妃——就教了你这些!”

  太子初时还垂着头听教训,待听到提及李德妃的时候,惶然抬头,辩道:“父皇明鉴!母……师父和母妃,都时刻教导儿臣,心中要时时存着父子君臣之道……”

  他是魏帝的嫡长子,如今将近而立,这么多年来,后宫中的许多事,他都听说过,甚至亲眼见到过,他太清楚他的父皇是个何等刚愎自用的人,太清楚女子在他父皇的眼中,是什么了。他自幼感念李德妃的养育之恩,怕极了因着自己一时的疏忽而坑害了养母和四弟承平。

  于是情急之下,他慌道:“其实、其实儿臣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但父皇、父皇是天子,儿臣不敢……僭越……”

  魏帝犹记得那日朝堂上李之焕怎么不顾自己的帝王情面驳斥、阻止自己纳顾蘅入宫,而太子的外祖家姓丁,却替李家出身的德妃辩护起来,心里就极不痛快。太子又言语吞吞.吐吐的,令他更气闷,厉道:“说!”

  太子喉间滚了滚,额头上已经沁上了一层薄汗,涩声道:“是……儿臣、儿臣以为,若有一员勇猛战将,率一万精兵,杀出边关,击败斡勒的前锋,再一鼓作气向西直.捣斡勒王城所在……必能震慑敌心,令铁札汗再不敢动侵扰中原的心思!”

  他越说越是激昂,仿佛那位“勇猛战将”此刻便在眼前了,却不料魏帝的脸色已经铁青——

  “勇猛战将?哼!勇毅侯吗?”

  太子戛然止住了话头儿,愣了愣,慌忙道:“勇毅侯虽……故世了,但韦家还有勇将啊!韦舟扬长年把守边关,对付斡勒人必定有把握的!”

  魏帝的神色更不好看,阴恻恻地盯着太子,声音冷森森的:“朕十八年前折了韦毅扬,如今,太子还想让朕折了韦舟扬吗?”

  太子闻言,浑身都冰冷了,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后背泛了上来。他不敢直视魏帝的脸,诚惶诚恐道:“父皇息怒!儿臣何敢?韦家世代忠良,斡勒强悍,万一派了韦舟扬出征,有了什么闪失,那可就……是儿臣思虑不周了!我大周多得是勇猛战将,定能击退斡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