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急着去见墨池,而是详细地问了家令几句,“墨姑娘近日如何”“用膳用得可好”“可有按时吃药”之类的话。家令自然原原本本地回答了,面对皇帝的询问时,他比面对自家主人的态度都要恭敬,回答得都要详细。
元幼祺一一听了,闻墨池一切都好,身体也渐渐康复起来,连襄下的药方子已经用到了最后的一副,眼瞧着就要痊愈了,心中更觉大安。
“辛苦你了!”她笑向家令道。
家令自是惶恐称“不敢”。
“七哥的人,朕放心!”元幼祺道。
又转头向元承宣道:“七哥既然刚巡军回来,早晚也是要见朕说一说的,不如就在此刻一叙吧!”
元承宣闻言,微怔。
皇帝的意思是,现在暂时不去见墨姑娘吗?
元承宣心里犯了点儿小嘀咕:莫非一个月过去了,陛下对墨姑娘爱……弛了?却又不像。瞧陛下方才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地问家令,全然不像不在意墨姑娘的样子。倒像是比往日更加地体贴从容了。很有那么点儿……老夫老妻的意思。
已经和宁王妃“老夫老妻”的宁王殿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偷瞄元幼祺。
元幼祺不解其意,怪异地直视他道:“七哥想说什么?”
元承宣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忙道:“没……没什么!”
在元承宣的眼中,元幼祺虽然情路坎坷,但好歹眼下有了墨池,就好比生命中增添了色彩,再不是只有枯燥而严正,缺少活泛气息的朝政了。
元承宣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尤其自己的幼弟和幼妹。
皇帝虽然执掌天下权柄,是大魏至尊,但也才三十岁出头儿,正是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为皇帝,理应享受天下人的供奉和倾慕,元承宣就是这样想的。至少有了墨池,皇帝的感情有了些许寄托,这是好事。元承宣乐见。
而眼下,最让他担心的,是久居府中,托病不肯外出的吴国长公主元令懿。
元承宣这个老好人,已经开始后悔那天斥责幼妹“恋慕兄长”的言语失当了。可是,后来,他几次找借口去吴国长公主府中探望,想要解开这个疙瘩,都被元令懿派人传话婉拒了。
这就更让元承宣不安。他觉得自己十几岁的幼妹,长大得脱离了自己的想象。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在偏厅中说了一会儿巡军的事,都是常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元幼祺就发现元承宣频频走神儿。
“七哥怎么了?是不是几日没见到萱姐姐,想念得紧?魂不守舍了?”元幼祺笑着调侃道。
元承宣难得地脸上一红,正色道:“没有的事!臣和王妃老夫老妻了都……”
“老夫老妻才最是伉俪情深呢!”元幼祺抚掌笑道。
元承宣嘴角抽了抽。
幸亏此刻偏厅中并没有旁人,他才能暂时抛开君臣之间的礼数,只论兄弟之间的情意。
“陛下还是多想想自身吧!”元承宣一副“哥哥都是为你着想”的表情。
元幼祺目光一霎,摊手道:“七哥让朕想自身?想什么?”
“当然是墨姑娘啊!”元承宣厚着脸皮笑忒忒又道,“陛下要想习学怎么跟墨姑娘伉俪情深,做哥哥的可以教你!”
这等话也只限于私下里兄弟之间的调侃,且不论君臣之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单就论“伉俪情深”四个字,只能用来指夫妻之间的感情。天子之妻,唯有皇后。墨池这个小小的音姬,此时的身份,连与后宫里的那些最最普通的妃嫔相比,都是天渊之别,何谈什么“伉俪”?
这等话若是换个人,断不会说出口,就是一不小心说出口了,立时也会后悔描补。但元承宣不同。他是个武人,不喜繁缛,与元幼祺之间的情分更是不比寻常。所以,这种话从他的嘴里听到,元幼祺不仅不恼,还觉得很高兴。
于是,她厚着脸皮也哈哈笑道:“朕与墨姑娘自然情深!还想和七哥讨教相处之道呢!”
这叫输人不输阵,倒驴不倒架。虽然,所谓与墨池“伉俪情深”,现在对于元幼祺而言,还是虚无缥缈的事。
元承宣也陪着笑了。
他自然不会再调侃皇帝与墨池“路漫漫其修远兮”。哪怕在他的心里,他隐隐觉得,皇帝在“那方面”或许经验极其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