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天子老师、护国真人的身份,这么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之丰富多彩,比这十几年来累积得都多,足可见师姐就是师姐,比她这个什么真人可是厉害得多了。
元凌真人默默点头。
又忍不住悄悄地打量墨池的侧颜,心道可惜真可惜,那么清丽脱俗的一张脸,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偏偏画上了这许多麻点,还弄成这样难看的脸色;还有那身姿……生生把自己扮成个跛子!
元凌真人又暗暗摇头,骤生明珠蒙尘之憾来。
师姐活了三辈子,竟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美,看来这投胎,也是一门考究的手艺。
元凌真人于是更觉得自己的师姐比自己厉害多了。
“我脸上有花儿?好看吗?”墨池直直对上元凌真人的眼睛。
元凌真人猝不及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摇头如实道:“不好看。”
墨池眼底一沉。
年少时候师姐教导自己的熟悉画面再次闯入脑中,元凌真人惶然跟上一句:“这么装扮着不好看!”
她声音拔高,极力表明自己并非嫌弃师姐的长相。墨池不由得失笑,深深地看她一眼:算你识相!
元凌真人心有余悸,小心道:“那药粉敷在脸上,时间久了会伤了肌肤……”
“忍上两日,却也无妨。”墨池道。
“两日!”元凌真人惊,“你还要顶着这劳什子两日?”
墨池无语地看向她。
谁能想到元凌真人这样的身份,竟是个耿直没多少城府的人?
天地生人,总是有其道理在的。也唯有这样心底纯澈之人,方能够在这纷繁世间修得一分清静吧?
之前教她帮自己遮掩的谎话,想来于她而言,是不小的负担吧?
墨池的眼神柔缓了下去,却把元凌真人看得心头震动:“师姐,你想做什么便直说。莫用这种眼神瞧着我!慎得慌!”
墨池更加地无语,只得道:“这两日寄住在云虚观中,你可别这般称呼我。”
“你要寄住在云虚观中?”元凌真人很会抓住关键。
不然呢?墨池以目视她。
元凌真人虽然性子纯粹,却也不是个傻子。被墨池这么盯着瞧,她灵光一闪,突地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太后不信你我直言?”她说着,忙放出两分神识去,确认赶车的仍是观中的道侍,而周遭并没有异样,才约略放心。
“她若能轻易相信,便不是韦婉了。”墨池道,语气中颇有些遭遇宿敌的意味。
元凌真人想了想,亦认同道:“你之前在寝殿中说的那些批语,太过虚无飘渺,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当时未必如何,但过后细想,或许真会生疑。”
“那些话倒也罢了,她幼承庭训,熟读经史,《易》经也必定有所涉猎,加上我从卦书上翻下来的话,她也未必就生了疑心。我担心的是我们此行……”
墨池说着,凝着元凌真人:“我们此行,便由不得她不怀疑。”
“到底是我存着的私心,将你与云虚观和开元观牵扯了进来。”墨池语含愧疚。
这样的她,让元凌真人觉得极不适。元凌真人宁可她还是那个跋扈霸道又倔强的师姐。
“你是我……师姐吧?”元凌真人脱口而出。
墨池嘴角微抽:“你此刻怀疑,是否太晚了些?”
见元凌真人微张了嘴,墨池莞尔:“我还没位列仙班呢!”
这回换做元凌真人嘴角抽搐了。
眼下不是调侃的时候,墨池言罢,便正色道:“以我对韦婉的了解,她回过滋味来,必定会着人去云虚观和开元观查探。”
“这个你放心,云虚观里昨夜就安排好了的,”元凌真人道,“德上道师此刻即在云虚观中,道静其人也都是真的,不怕她查。”
墨池愧道:“为着我这点子私心,牵扯进来这些人……可我卜到她有难,不亲自来看上一眼,怎么都没法心安!”
元凌真人受不得她的眼神,不忍地别过脸去,黯道:“你是我师姐,你想做的事,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墨池动容。
元凌真人喃喃又道:“你既然想得清楚心里到底在乎的是谁,又何必这般波折呢?我那徒儿是个痴情种,她的一颗真心加上你的聪慧,你入宫与她在一处,又有何难为的?你何必还要这样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