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笨了。苏姒这么想,捧着杯盏,眼眶本来就是红的,又渐渐红了一圈,刚挽一下松松垮垮的发鬓复又滑落两腮,她绷不住之前威胁封口的表情,哭得痛痛快快歇斯底里,手里还拿着杯子,毫无仪态地站在雪地里大声痛哭,像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
皎月姬半抱半扶着她回了房,苏姒就趴在她身上继续啜泣,该说的都说完了,眼下的哭只是对好多好多年积攒的委屈的一种发泄,哭起来没完没了。
皎月姬等她哭声变小,拿手帕浸了水给她擦脸,随后冷静地问:
“有办法解决吗?”
苏姒还在不受控制地流泪,嗓音嘶哑着,却有一种认命了的平静:“有。这是他们给予我的一种传承,或者说,一种诅咒,只要完成他们的心愿杀死秦王报仇,我就可以解脱。”
但是找到机会杀死一方妖王,杀死这位“策马驰虎丘,狼山定风波”的一代定国大将,杀死这个按捺情绪在一个小小狐妖族潜伏数十载的狼妖,以苏姒的力量来说,何其困难。
她说得很是绝望,这三年来她尝过的绝望已经够多。而皎月姬却若有所思,她虽说六年是暗地跟着苏姒形影不离,但是苏姒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人物,坊间当然有属于她的传言。
教坊第一舞姬,容貌殊绝。在朝觐上被平日不近女色的南境新任妖王一眼看中,带入府中,不日便成王妃,怎么看都是红颜祸水的料子。
皎月姬心里乱糟糟地滚动着所有零碎的、积攒了好几年的关于苏姒的信息,别人传的和苏姒自己说的,民间的宫廷的,道听途说的证据确凿的,美艳,祸水,间谍,报仇,……渐渐理出来一条初具雏形的线路。
她不喜欢承诺没有把握的事情,因此笨拙地理了好一会儿各方关系,为了达成报仇目的列了许多要查的事情,又还要想怎么瞒过苏姒,想了好半天,才慎重地开口:
“我会帮你的。”
久久没有回应,她以为苏姒因为她的迟钝而生气了,慌忙地再补:“真的。我能做到,你等我。”
她屏住呼吸,静默地等待怀里的舞姬审判她这番听起来笨拙得好笑的承诺,可是还是没有等到。她给自己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敢低头看去,看见的是舞姬安静的睡颜。
苏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两弯睫毛卷翘,烛火摇曳,面颊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她本来就没指望过皎月姬能替她做什么,皎月姬能听她说出这番话她就已经很开心,并不过分期望,因此发泄完就睡着了,睡得很安心,没有听到皎月姬这番承诺。
她错过了很多,因此到最后,悲剧已经发生的时候,始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
“后来的事情,她那边的,中间过程我就知道得不多了,”苏姒往后仰,斜着身子,枕在秋千架的藤索上,半阖着眼睛。她抬手,指尖虚虚划过空气,顾知念谢瑾两人面前滚动的幻影停留在苏姒嬉笑着教皎月姬跳舞,一个简单的日常相处上,然后就像肥皂泡一样骤然破裂扭曲消失,只剩下狐妖过分美艳的脸,面上神色如死灰。
她阐述:“我过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快乐时光,它美好得像梦,也真就是梦,醒来的也猝不及防。”
第85章 阴差阳错(捉虫)
说到这里, 她似乎已经很疲倦, 脸往旁边藤索上一倚, 狐媚的眼睛半阖上了, 很轻很轻地说:“关于中间的过程,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其中似乎有一封信。”
她……是为了那封信送命的吗?
苏姒不想深想了, 没有意义了, 不管皎月姬是怎么死的, 源头都是为了她。苏姒只想知道,皎月姬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真的……还能回来吗?
苏姒说完这句话后, 闭目不语了。美人靠在云韶府里的大秋千架上, 海棠春睡,柔美得像一幅画卷。过了几秒,灵力耗尽, 红轻烟腾起过后又回到顾知念肩上,化作沉睡的狐狸。显然, 任务进展又缺条件了。
顾知念早已预料了这种情况, 对再次任性中断的任务进程用出了万分的耐心, 忍住给策划写投诉讨伐信的冲动,拉开任务面板看了一眼。
[隐藏任务]海棠花下梦-第三环
为报家仇族恨故,香魂一缕返阙里。
无处可去的舞娘投身入教坊,看似无可奈何的选择,其心里却早有天衣无缝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