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惜]卿本柳下惜音人_作者:斯年方知(18)

2018-10-21 斯年方知

  黑夜中,她借着月光含笑打量这个让她从小见了便生欢喜的人,一颗心蠢蠢欲动。她的阿昭,是男也好是女也罢,都是她今生来世唯一想嫁的。

  她偷偷地靠近了阿昭,却总觉得不够近,还不够近。红着脸,悄悄地抬起阿昭的手臂,环住自己的颈项。那一刻,肌肤相亲带来的触感,让她错以为这种无间亲密今后都是顺理成章。

  哪怕伏低做小,只求阿昭的卧榻旁容她一席之地。

  第二次拥抱,转瞬即凉。

  她在阿昭面前袒露所做的一切,抱着阿昭放肆地哭,她替阿昭不值,阿昭为何会喜欢上一个纨绔,阿昭明明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她替自己悲哀,自从阿昭女儿身份被揭露,自己明知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却仍赶走了所有登门求亲的人,傻傻循着阿昭到了京城,以为从小到大那个相同的梦还有成真的机会。

  当时阿昭回抱着她,用手在她肩头摩挲,可温度还没传遍她的全身,阿昭已冲出门外到了那个男人身边好生安慰,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第三次,她最流连——阿昭终于主动抱了她。阿昭哭着摩挲她的脸庞,对她说:“表妹,我带你回家……”阿昭手指的温度,阿昭胸膛的暖意,让她贪恋不已。

  活在黑暗中,她太久太久没感觉到如阳光般炙热的温度了。见不到光,彻骨的寒。

  阿昭不要她了,连红莺都不在了,她只能随着颠簸的命运之船来到蛮夏。

  那里,到处是荒川,即使纵马一天也看不到头。那里,太冷,那里不是她的家。

  每天夜里,寒冷伴随着噩梦噬咬她的血肉,她多想阿昭陪在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替她把冻僵的手捂热。

  可阿昭不再是从前的阿昭,阿昭的怀里已有旁人。她只能蜷起身体自己取暖,日复一日,漫漫长夜,浑身冰凉。

  后来,叔父战死疆场。她知道,家这个东西,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也有个男子想要给她温暖,可他暖不了她,国仇家恨下,哪有儿女情长。

  她知道仙霓裳的脸令这个男人神魂颠倒。可她是柳惜音。所以她不在乎他一边对着她立下海誓山盟,一边无奈地看着她周旋在自己不怀好意的父王身边。

  她不怪他,她也曾经为了得到自己心爱之人耍心机玩手段。男人,最想要的从来只有天下,女人,是坐拥江山后的馈赠,在天下还没到手之前,不过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她,柳惜音,绝非纯善无害的小白兔。她与这个男人的开始本就源于她精心编造的谎言,对他,无爱,哪怕在他面前笑得再明艳灿烂,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是冷的。

  谎言,从来不会只有一个。有了第一个,接下来会更多。美貌,是她谎言的面具。她戴着面具,在两个男人面前使劲地笑,努力让仙霓裳的笑容楚楚动人,艳若繁花。

  她成功了,两个男人为仙霓裳神魂颠倒,被她刻意雕琢的婀娜妩媚的舞步引诱,不知不觉间随她一步步走向毁灭之境。

  可成功,从不会白白得到的。笑容、舞姿、细语,于男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掠夺的本性让他们迫不及待要将这朵娇花占为己有。为了达成目的,他或披着温柔的外衣,他或许下虚妄的誓言。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在搂住她时,连她身体的僵硬都不曾察觉。

  她无法躲开那些令她作呕的拥抱,她不能推开那些充满欲念的粗鲁举动。天知道她有多想抗拒他们靠近时浓烈的气味,那气息如黄沙漫天铺天盖地令她生厌;她有多想打掉他们搂住她时粗糙的大手,那手掌如利刃划开她的肌肤给她痛楚。可越痛,她就笑得越美艳,只是,越美艳也就越痛。

  那时候,从前线传来的情报让她兴奋不已,她的太阳,她一直引以为傲并曾给她带来无尽温暖的太阳,终于要来了。

  为了百姓不再饱尝她受过的疾苦,为了苍生不再像她一样活在黑暗中,为了让她的太阳再现荣光受黎民景仰,她甘愿承受雷霆之怒万箭穿心之苦,也要为那太阳一步步拨开密布的阴云。

  她本可以选择活下去,她渴望阳光普照,可惜她待在黑暗中太久了。冰雪见着阳光,便会融化。

  她害怕了,她怕在那缕阳光照耀下,她无法藏住自己本该绝望的心底锁着的一丁点儿卑劣与不堪的心思。

  她怕啊,怕阿昭会再次把她赶走。那样绝情的话语从阿昭的嘴里说出来,一次就已让她肝肠寸断,她再也听不得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