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传_作者:赵子川(9)

2018-10-19 赵子川

  从小跟到大,我和凉诗琴不似其他院子的小姐丫鬟,更像是姊妹般亲热。她从小便待我比冬儿好。冬儿是在凉诗琴七岁时跟着的丫鬟,比我们小一岁。为着凉诗琴独有的宠溺,我在背地里没少遭罪。但是我却不愿意这份宠溺消失,暗自里窃喜生而有幸。

  我被凉诗琴按在梳妆台上,想要挣脱,她却已经把我的单环髻解开,青丝铺陈而落。铜镜里的我映不出桃粉的脸颊。

  “更衣好坏。”凉诗琴拿起木梳轻轻地梳理着被她捧在手心青丝,埋怨着:“青丝乌黑顺滑,怎能比我的好。更衣难道不知道你是下人,不能比主子好吗?”

  耳朵火辣辣的,我惭愧的低下了头。这就逾越了?

  凉诗琴发现了我的低落,转口笑道:“不如剪了,送更衣去尼姑庵,整齐为我祈福好了。”

  凉诗琴本是一句玩笑话我却当了真,委屈的泪水被抖落出来。

  见情势不对,凉诗琴立马转舵倾着身子,与我平视:“更衣不会的。我不会送更衣去的。”

  我抽泣着看着眼前一脸愁容的凉诗琴。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卑躬屈膝。这不是第一次,她这么近距离的与我对视。看着她眼里的星光,我心底那些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凉诗琴抹开我的泪痕,软语着:“更衣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送你走。不会的。一辈子都不会的。娘不是说,你是一辈子都得跟着我的人。”

  透着朦朦胧胧的视线,我看着凉诗琴。她在对我允诺,一辈子。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真怕这个承诺转瞬即逝。

  一辈子。这个执念开始扎入我心。

  看见我不哭了,凉诗琴又转了性,开始用手指卷起我的青丝。我的头皮被拉扯的有些疼,但是心头是甜的。

  “我这是垂鬟分肖髻。娘说出阁前我得常梳这个发髻。更衣快点学,以后得天天给我梳。”凉诗琴把我转向铜镜,重新开始为我梳头。我的青丝在凉诗琴的手里错综复杂的缠绕着。

  我看到铜镜里两个人影,感受着头皮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以及心底的蔓延的幸福感,应着凉诗琴的话:“嗯。”

  一个时辰,我的发髻还没梳好。不,是越梳越乱,不忍目睹。

  “小姐,算了吧。”不是我不相信凉诗琴的手艺,而是我的头皮真的被拉扯的很痛。

  青石砖上,无辜的青丝残留一地。

  凉诗琴却誓不罢休,斩金截铁地说:“我会。更衣不要打扰我。”凉诗琴心里也急,下手又失了轻重,我轻呜了一声。凉诗琴立马松了手,好不容易有型的发髻又没了。

  “我弄疼你了吗?”凉诗琴对视着我有些愁眉的脸色,关切地询问着。

  我慎思着这可不能伤了小姐的一片好意,慢慢道来:“不痛,不痛。是,我饿了。”

  凉诗琴由阴转晴,跑到圆桌前拿起桂花糕就递在我的唇边,弓着腰和我平视,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桂花糕摩擦着我的薄唇,眼里看着凉诗琴投来的真情。虽然逾越了,但是我还是胆大的张开了嘴,桂花糕被推进,我咬了一半化在嘴里,细腻清香。

  “好吃吧。”凉诗琴又是一笑,美不胜收。

  常听少爷们私语哪个小姐回眸一笑百媚生。虽然不懂,但是我觉得这句话用在此刻,定是应景的。

  凉诗琴看我回味入迷也不顾手里的桂花糕是否有人啃食过,直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知怎么了,我盯着凉诗琴的闭上的唇瓣,蠕动的脸颊,吞咽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心猛烈地跳动,脸刷一下蹿红,只觉得口渴难耐,局促不安。

  “怎么了?”凉诗琴伸出冰凉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焦急着:“好烫。更衣,你发烧了。”

  越看凉诗琴,我的心跳得越快,越觉得口干舌燥。连拿开凉诗琴的手带给我的触感都像被灼烧一样。我惊恐地低下了头。

  “可能,是,是被风吹着了,睡一晚就好。”我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却的确是这么想的。定是刚才拿糕点时跑急了些。

  凉诗琴又端正我的头颅,轻轻地梳着,慢慢地说着:“更衣,病了记得叫大夫。你是我身边的人。没人敢欺负你的。不要偷着掖着。你病了,谁来伺候我。”

  脸红彤彤的,身体热热的,我不敢再看铜镜,低声应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