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了风声,带着隐隐的啸声,吹得灯光更加忽明忽暗,胡人老头所拉的箜篌忽然变得有些苍凉萧索。
段无忧望着眼前这名日益纤瘦的美丽女子,说实话,如果他是个正常男人,这时候定会为这女子披上件外裳,或是给她一点依靠。
但真的很可惜,他不是。
所以他又只能给她加了点热茶,再安慰了一句,“请您不要太勉强自己。”
冷岚歌抬起眸,朝段无忧淡淡摇了摇头。
两人间忽然沉默了起来。
许久,只听冷岚歌涩涩地道,“最近真的不知怎么了...”她缓缓抬起手,按上胸前,“我还梦见了那个人。”她继续喃喃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段无忧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喝了口自己葫芦里的酒。
“抱歉,怎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些..”冷岚歌勉强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希望下次先生能有所发现,朝廷中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很少,所以才一直叨扰先生。”
“您言重了。”段无忧对上她的眼睛,看见她美丽的眸底仿佛沉淀了一层缥缈难言的雾气,“段某喝多了,请恕草民不能远送之罪。”
“不必。”冷岚歌轻轻摇头,提起裙角,自行出门去了。
“等等。”段无忧盯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喊道。
冷岚歌脚步一顿,回过头。
段无忧张了张口,像似欲言又止,许久才长长叹道,“请您,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冷岚歌抬起头露出淡淡微笑,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还是让不少窥探到这惊鸿之色的人惊艳不已。
“真是个美人啊,你怎么都不留一下?”掌柜的惊为天人地凑向段无忧。
段无忧伸脚踹了一下掌柜的,笑骂道,“滚,我哪有这本事。”
他灌下一大口九,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走到那盲眼胡人老者面前,“大哥,借用一下。”说话间,段无忧取过他的箜篌,还不等老者反应过来,就拉起箜篌,带着某种悲怆地酒意放声曼歌道,“君不见悲欢离合古今事,弹指刹那俱成空!君不见唐虞揖逊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君不见昔日故人何所归,美人垂泪无人歌!”
众人皆惊,不想这疯丐模样的男子竟有如此意气才气。却没人发觉,本来蒙着一层微光的窗纸上多了一个人的剪影。一名黑衣银面人静静地站在窗外,就像是贴在窗纸上,又像是隔了很远。
弦声忽到了极高处,嘣的一声!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暗淡了下去,只余下残破的余音。段无忧低头一看,是弦断了。
他抬起眸,对着窗纸上的黑色人影笑道,“既然你来晚了,那么请帮我把这把箜篌赔掉罢。”
☆、54.玄雀符
“您来晚了, 那么请帮我把这把箜篌赔掉罢。”
段无忧放下箜篌, 突然盯着薄薄的窗纸打趣道。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但窗户上的人影一闪而逝。
片刻后,一名黑衣银面人走步伐沉重地掀开了帘布走了进来。
银面人在门口站了一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才迈步走向之前那绝美女子坐过的地方。
银面人也缓缓坐了下来, 低头呆呆地望着桌案上的茶, 不知再想着什么, 直到段无忧朝杯中又加了点热水, 她才慢慢抬起了头。
“哎,这茶总是凉得很快啊。”段无忧拎着茶壶, 似有些意味深长地对银面人道, “抱歉, 约您在这样的小铺子里见面实在没法有什么讲究,不如继续用这个杯子罢,您应该不会介意罢?”
银面人听了却没有丝毫反应, 只是将冰凉的手掌贴在温热的茶杯上,带着一种近乎恍惚的沙哑, 低喃了一句, “许久不见。”
“是啊, 没想到您还是回来了。”段无忧盘腿坐回榻上, 盯着半截银面之下露出的削瘦下巴和愈加忧郁的浅眸, 心中有些形容不出的感慨, “您看起来又清减了许多..”
银面人抿了抿薄唇, 目光终于对上了段无忧的眸子,“你也是啊,憔悴了不少。”
段无忧哑然笑着摸了摸凌乱的胡渣,然后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而银面人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眼前的粗瓷茶盏里,下意识地攥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