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胭是带着悲哀想回避,兰恬却不可能如此,她沉吟片刻,看着初晴:“你说那叫归雁寨,是吗?”
兰恬这话问了出口,兰玉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脱口道:“兰恬,你要做什么?”
兰恬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就那一刹的目光,刺得兰玉胭无处可避。兰恬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一贯的理所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不是这些年掌教师叔教过的事情么?白白练这一身武艺,可不是叫我们不论何时都能事不关己独善其身的。”
兰玉胭一时无言以对,兰家放他们出来历练,未必盼着他们能惩恶,却教他们扬善——修炼一身好武艺,从不单只是叫他们能独善其身的。
护佑至亲。
可面前肝肠寸断的姑娘,和那被掳走的女子,哪个不是是旁人的至亲?
可终究,两个乳臭未干刚出山的姑娘,贸然去山寨救人,可不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么?
这,便也还是血统上带来的不同吧,处处顾虑,处处不安,便是受着同样的□□,教出来的却还是不一样的人。兰玉胭丝毫不怀疑,如若今个儿站在这的不是她,而是兰双双或随意一个其他兰家人,也会果断选择帮助初晴。
“你不想去也便罢了,”兰恬没抬头,“我不过想着,总要尽力试一试……你送初晴姑娘回一趟霍家吧。”
“霍姑娘是秦夫人的女儿,女儿遇险,作为母亲,她该知道这件事。”
“作为外人,我们没资格瞒着她。”
兴许瞒下来也是为了她好,可秦氏一辈子,就指望着闺女好好的,不管儿女遭受了什么,当母亲又怎会不想知晓?非要一个人担着,将一切瞒过将你捧在心上舍不得你磕着摔着的人,那也是残忍。
不管生死,不管结局好坏,秦氏理当知道霍萋萋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兰玉胭看着兰恬,“我们先找秦夫人,然后一起去找霍小姐。”
兰恬没什么波动,仿佛一早预料到了她会做这样的决定。鬼使神差的,兰玉胭又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一起,不至于失了分寸。”
兰恬没说话,兰玉胭也有些懊恼,硬着头皮继续道:“……家主她很看重你。”
所以兰恬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
兰恬没答话,嘴角轻轻一牵,便马上又压了下去。她看着初晴,耐心道:“初晴姑娘,你能不能为我们指路?”
初晴感激涕零。
自始至终,老人都没再多说一句,甚至都没有去拦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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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的气氛并不好,兰恬在兰家过得糙,但兰家的底蕴摆在那儿,兰恬也是诗书礼乐熏陶上来的,物质上更是养尊处优。
反观霍家,那一点门面其实也不过是靠秦氏撑着,另外那几位的行止着实有些搬不上台面,也亏得秦小姐能安之若素。
另几位看见初晴被两个陌生姑娘带回来,又是眼泪汪汪的样子,连脸色都变了,唯独秦氏还坚持着礼数周全,按捺着心中不安先招待客人以及安抚初晴。
当初晴说出那个“小姐叫归雁寨掳去了,李家逼她桃代李僵”的消息的时候,满座皆惊,霍家奶奶更是拍桌而起:“你这短命东西胡净说八道?!我们家是亏着你穿还是短着你吃了。”
然后便推搡着要叫兰恬和兰玉胭离开。但兴许也是兰恬和兰玉胭在,初晴头一回有了反抗霍家奶奶的勇气,她挣开霍家奶奶的手,依然扑向秦氏:“夫人,夫人您救救小姐!”
霍家奶奶平日蛮横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又去抓初晴的头发,叫兰恬和兰玉胭挡开之后便指着初晴发颤:“反了天了,当主子的下不出崽就算了,如今两连小妮子都骑到我头上,这就是你们大户人家天天说的教养!”
连日来的恐惧、疲倦、委屈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混混沌沌地搅在脑子里,初晴红了眼睛:“你就是巴不得我家小姐去死!你怎么那么歹毒!”
惯常是家丑不外扬的,初晴一下子在外人面前捅了个底儿掉,霍家奶奶气得要疯,一时间也忘了反驳,又扑上去要抓初晴:“兔崽子是不想活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如此一出闹剧,兰恬与兰玉胭连拉架都不知该从何拉起。
“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