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按住额角, 欲言又止:“那……大人以后的仕途怎么办。”
清平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眼下要紧的是办事,原大人那里可有消息?”
李宴将余下的话吞进肚子里,憋屈地道:“原大人在贺州追查上阳瓷一案,如今贺州也乱成一团。”
去年皇帝卧病在床, 进贡宫中的上阳瓷一夜间全部破裂,因此事太过不详,宫中极力隐瞒,但还是流传到宫外,弄的人心惶惶,大家都以为皇帝快不行了。
关于这点清平是格外佩服楚晙的,做皇帝的敢这么玩,也不怕最后玩脱了。但楚晙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已经布置好了,如今突然发作起来,要追查上阳瓷一案,她不会做无用之功,举动皆有深意。清平却懒得去想,既然原随为她拖住了谢家之类,辰州这边也方便办事,接下来的计划便可继续进行。
一如她所料,这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但奈何辰州如今尚未完全解禁,除却官府特批的信使及往来商贾,其余人等都不许私自离乡,一时间消息也传不出去。据说自那之后,姚滨的府上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她为躲访客,竟跑到清平这里来避难。两人闲聊间,姚滨更加仔细地为她介绍了一番辰州世家究竟是怎样的。
要说辰州也不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宝地,商贸发展不如闽州,如茶丝绸瓷器这等大宗商品的产量与质量也不及贺州,被夹在中间难过了许多年,眼看邻居们都富得流油,如何不眼红?常言道因地制宜,辰州也并非是一处好也无,至少全国三分之二的粮食都产自辰州,是名副其实的粮仓。
相交与贺州岭南岭北这等从开国之际便存在的古老世家而言,辰州世家则是一个奇葩般的存在,她们一无深厚的家族底蕴,而无庞大的族群,却在百多年来势力急剧扩张,全凭着一点——纳田。
何为纳田,就是利用世家减免赋税的天然优势,将周围百姓的土地纳入自己名下,百姓为避赋税,自愿并入世家中,由此壮大势力。因为这完全是合法的行为,辰州府起初没有察觉,等到发现后已经晚了,加上世家抱团沆瀣一气,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辰州官场也因此受到影响,地域化尤为严重。辰州世家厌恶外地调来的官员,常常使绊子暗中作对,导致现在辰州官场要职为官的都是辰州人,这一点在其他州是非常少见的,哪怕是云州官场,官员的组成也不会这么单一。
正因为这个缘故,外地官上任不过是走个过场,本地官员吃香喝辣,和世家紧密联系在一起,自成一股势力。姚滨身为正宗的辰州人,又在此地为官多年,对这其中的门道格外清楚。清平心想,怪不得那天接风宴上气氛怪怪的,大家都是一副试探的模样,想说却又不敢。
姚滨闻言道:“是不敢,大人官大,且圣谕上说了,暂代州牧之职,她们何如敢冒犯。”
清平为她倒茶,姚滨受宠若惊,端着茶杯认真地看了看道:“不怕大人笑话,这是我第一次喝到像大人这么大的官亲手倒的茶。”
这番言语让清平莞尔,她没想到姚滨会说出这种玩笑话来,虽然姚滨面容天生带笑,看着却不那么好接触,她道:“那姚大人以后,自己也可以给自己倒茶了。”
姚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朝珠差点落进杯里,清平面无表情地想有这么好笑吗,姚滨笑够了起身道:“大人这个说笑话的本事,可在我认识的人中排第二。”
清平好奇道:“这第一是谁?”
姚滨微笑道:“是我老师呀。”
清平无法想象严明华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样子,登时打了个冷颤。有了这个小插曲缓和气氛,姚滨又继续与她说起辰州的事来。清平听的仔细,知道这是此次事中的关键之处,姚滨不会闲着没事找她,这也是提前给她透个消息,让她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个准备。
.
傍晚的红霞布满了天空,仿佛从大地尽头燃起的火焰,把整片天空都点燃。而在贺州上阳,怀河从此取道而过,河畔边伫立着高高低低的窑坊,上阳瓷之美名家喻户晓,此地不单单有负责烧制进贡宫中的官窑,还有各种规模不等的民窑。一把大火熊熊燃起,将其中一座较为高大的窑坊吞没。河对岸的树林中站着两个人,于隐蔽处看着这一幕。
那青衣女子赫然是谢渊,她冷冷道:“官府竟追查起上阳瓷来,之前不是说罪责都由恭王一力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