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内心被压制的仇恨重又被点燃,郑奎继续说道,声音极为低沉:
“我的三弟布胜陵和四妹葛慧,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夫妻。他们是三年前我游历时结识的,三弟的家族是开镖局的,三弟就是镖局的少主人,四妹是孤儿,被镖局老镖头,也就是三弟的父亲收养,她的父亲是老镖头的生死兄弟,只不过死得早,只留下四妹一个独苗。三弟和四妹是娃娃亲,曾经有一个儿子,长得很可爱,名字叫虎子。不过,一年前,这一切都变了。北朝军和南朝伪政府军闯进镖局,大开杀戒,全镖局的老老少少被屠戮干净,只有老镖头和三弟四妹拼了命才杀出重围。但是,最终,老镖头和虎子还是被北朝军给杀了。所以,三弟四妹才会说,北朝与他们有着杀子之仇,其实,是灭门之仇。”
太惨了,断延听后身体都在发抖,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这就是侵略……
“我的五弟其实是最幸福的,但又要说是最不幸的。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到20岁,大字还不识几个。曾经有个会功夫的师父,收养了他一段时间,教了他一身的功夫,到头来却还是死了。那时候,五弟非常混,成天只知道打架闹事,是个地痞流氓。被我教训了一通后,居然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不走了。也算这小子有眼光,我知道,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有个执念,想要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跟着我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选择,我拗不过他,就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帮我跑跑腿,干干活,也教教他功夫。这小子虽然成天插科打诨,三十岁了还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心,说道:“这里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知道有一天,推翻侵略者会是他毕生的目标。”
叹了口气,他缓了缓,才说道:
“我的六弟,你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富家子弟,身上的纨绔劲儿还没有过去。他的父亲,是我的故人,也算是忘年交了,是江南的丝绸商,我曾当过他一段时间货物护送的护卫长。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可惜的是,他唯一的儿子,既不爱诗词歌赋,也不爱经商之法,就爱耍这刀枪棍棒。但是他仍然请了最好的师父,甚至拜托我教导他功夫。这小子一直眼高手低,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终于有一天,他明白了自己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北朝军如狼似虎,遇富就打劫。不幸的是,贾家被洗劫了,贾家一家都是些老弱妇孺,怎么敌得过那些北朝军,北朝军倒是没有杀人,但是他们走之后,贾家算是垮了,什么仆人侍婢,小妾夫人,一哄而散。贾老爷怒极攻心,就这么两腿一蹬,离世而去,临终前向我托孤,让我照顾他的儿子,这小子就这么跟着我了。我知道他虽然面上从来不表现出来,私下里都会大哭一场,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灰飞烟灭,就如云中幻灭,难以重头。对他的打击十分巨大。他跟着我的时候,是25岁,如今也已经27岁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已经达到了最低点,勉力喝了口茶,深呼气一下,这才最后开口道:
“我的七妹林月丽,可以说是我们七兄妹中身份最显赫的人了。她乃是五方军中人,和杨家颇有渊源,不知少主你可知晓?”
“是吗?”断延惊奇,没想到这个擅使弓箭的美丽少女居然是五方军中人,还和杨家有渊源,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知少主可知五方军的编制体系?”他又一次问道。
“这是自然知晓的,青龙与玄武乃是水军,其余皆是陆军。其中白虎以骑兵为主,隍蛇以步兵为主,朱雀以弓箭兵为主。”
“少主说的没错,那么您可知朱雀军的大将军是谁?”
“是林啸成将军。难道说?!”断延大吃一惊。
“没错,林月丽正是林啸成将军唯一的女儿。”
刹那间,记忆如涓涓细流般滑过断延的大脑,她本不是杨断延,虽然接受了她的记忆,却有大部分无用的被她选择性地封存在了大脑深处,轻易想不起来。如今被郑奎点醒,也终于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成天喜欢跟在一个漂亮姐姐身后,吵着闹着要姐姐教自己箭法。姐姐射箭的样子可好看了,每每看到姐姐拿起弓箭,她就会呆呆地在一旁看,脑海里全部是姐姐的影子。那个时候,姐姐经常来自己家玩,他们是最好的玩伴。姐姐虽然大她四岁,心智也比她成熟许多,却丝毫不嫌弃自己幼稚,耐着性子陪着自己玩东玩西。她最喜欢看自己对姐姐撒娇时,姐姐脸上无奈的表情。每当那时,她总会小小地得意一下。夏天,她喜欢抓着姐姐凉凉的手,当冰块一样往身上贴。冬天,她会抱着姐姐,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抵御寒冷。她会得意洋洋地在姐姐面前背诵兵法,姐姐只会笑着看着她。她也会使出浑身解数,表演新学的枪法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