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凝自端详了一会儿之后,稍微露出了点点满意的笑意。他就像是耶稣面前最虔诚的信徒,慈悲且怜爱世人,从表面上看来,宋离墨至少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让这个男人死无葬身之地。
男人看见宋离墨进来了,也没有放下画笔,眼睛一直胶着在巨大的画布上,再让人换了另外一盘调色,眼睛抬也没有抬,说道:“宋离回来了?”
宋离墨点点头,轻声答道:“教父。”
宋离墨从小就叫他教父长大,所有人都叫这个男人教父,在这个地下帝国里面,谁都不能违抗这个男人的哪怕是最微小的命令。
他就是这个地下帝国的王。
男人自称教父,却是个伪教父,只要肯给钱,什么勾当都能干,而他看见自己的庞大的地下帝国却丝毫不满足,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几乎以一己之力遮天蔽日。
他自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在地底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可是他实在太贪婪了,而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贪婪。
教父把画笔放下了,他年纪不算太大,鬓角已经白了,和蔼地笑了笑,反而更像是一个喜欢提点小辈的长辈,招呼着宋离墨过去。
教父指着那巨大的画,说道:“画的怎么样?”
宋离墨从小从枪到匕首,从识字到各种的文学,无不都是请了专业的老师来教导,而这些老师们都是教父所满意的,那么宋离墨的审美自然和教父差不到哪里去。
换个说法就是,宋离墨就是教父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而宋离墨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宋离墨点点头:“画的很好。”
教父闻言爽朗地笑了笑,眼角的眼纹渐渐加深:“这幅画我画了第四年,如今我老了,要是有一天我画不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画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宋离墨置若罔闻,接过了教父递过来的画笔,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了刚刚血染上的痕迹。
她笔法与教父的虚虚实实完全不同,直白的勾勒点缀,两个画风同时出现在了一幕画布里面,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是看久了,却又能看出一些诡异的和谐出来。
教父看着她画,笑出声来,拍着她的肩头:“宋离,这么多年你是我最为可靠的助手,这次任务你也完成的很好,想要什么尽管提。”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教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想要什么都行,就算是我的这个位置,假以时日,也是你的。
宋离墨本来就是他最为出色的接班人。
他培养她培养了这么多年,让她滚着刀尖舔血而过,眼神越来越冰冷,而她也越来越的冷漠。
他在她十六岁那年送她出去,借着一场车祸,顺水推舟,让她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游离在社会上,不管外界如何称赞她,如何称呼她,而她在这里,却永远都是宋离。
宋离墨也执着画笔,点上了耶稣的眼睛,将原本已经画好的那一笔给覆盖了下去,新鲜的颜料顺着一笔下来,血红的就像是鲜血一般。
她将那一笔换成了红色。
整副巨大的画就因为这么一笔,耶稣怜悯世人的表情就显得越发的诡异起来。
像是给整副画铺洒上了一层鲜血。
四年的心血被这么一笔给变了一种味道,教父反而笑了起来:“你这一笔还有点意思。”
宋离墨将画笔放在一边,说道:“我想回B市去。”
教父头也不抬,叫人重新调过了颜色,端了过来,说道:“回B市干什么?”
“我想让您保下一个人。”
教父像是早就料到了宋离墨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一点儿想要探寻的意思都没有,他道:“是容家那个二小姐,容芊芊吧?”
教父点点头:“你在曲家住了这么些年,有点舍不得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不过这么做,却是坏了道上的规矩,宋离,你明白吗?”
宋离墨没有任何犹豫:“我明白。”
教父没说话,回手将那支染了朱红的画笔在画布的空白处画了一笔,整副画就愈发的诡异起来了。
教父没有看宋离墨,只认真地将那一小块地方用红色补全了,一边补一边慢悠悠道:“我教了十六年的铁血无情,教你这个世道的规则是由强者决定,而那个曲家用了五年,硬生生地把你给磨平了,宋离,我对你可真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