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她心中有鬼,不知道方才被钟离晴看去了多少,泄了心中深藏多时的隐秘,极怕教她说给姜令娴知道;二则这妘族的丫头身上的气势实在惊人,竟教她也看不透,油然而生不敌之感……种种古怪为难,教她觉得还是不要硬碰硬为好。
姜令娆正盘算着怎么将两人赶走,却见钟离晴又朝着她走近了,准确来说,是直直奔向她怀里的姜令娴——她心头一紧,那些顾虑盘算登时丢在了一边,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狮子,怒不可遏地挥出一击打向钟离晴足前,制止她继续靠近:“别过来!”
瞥了一眼足前地上触目惊心的印记,钟离晴步子一顿,神色却毫无动摇。
“我要带阿娘走,谁若要拦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召出寸心剑,剑尖直指前方,眸光清亮逼人,像是燃着两簇黑色的火焰,从她身上攀升起一股重如千钧的气势,竟教人觉得无法阻挡。
“要带走我阿姐……除非我死。”姜令娆被她的气势所慑,静默了片刻,随即斩钉截铁地回道——而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道凌厉至极的攻击。
“嘭——”
一赤一白两道刺目的灵力相击,冲撞之下,巨响伴随着轰然跌宕的气劲在空旷的囚室中荡开,钟离晴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半步。
腰后一暖,却是君墨辞伸臂拦了一拦,待她站稳了,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依旧没有看她一眼。
咬了咬唇,钟离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不再纠缠于此,转过头继续与姜令娆对峙。
“妘族的丫头,果真要与我作对么?”已经接连两次被君墨辞拦下了攻击,姜令娆也看出她是铁了心要护着钟离晴,眼中怒色不再,声线却已然冷到了冰点——留恋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而后轻轻将她放下。
姜令娴踏前几步,双手的掌心开始积蓄灵力,不再有所顾忌,那赤色的灵力透出可怕的毁灭气息,教人心惊——看来,姜令娆是要动真格的了。
而君墨辞也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作势要与她比拼。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声嘤咛,两人动作一滞,而冷眼旁观等待时机的钟离晴则一下子兴奋起来:“阿娘!”
原来,两人打斗的动静将陷入昏迷的女子惊醒了。
她的睫毛微微轻颤着,失血的唇瓣吃痛似地抿了抿,而后终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如有所觉地对上了与她相隔十来步远的钟离晴——那双清漾明媚的眸子惊讶地圆睁,下一刻却露出了温煦的笑意,如雪后初融,春暖花开,教钟离晴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为了这一抹笑容,她这一路走来的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
“阿囡,是你么?”姜令娴柔柔地望着她,唇角勾起的笑却因为撑坐起身时触到了伤势而淡了几分,仿佛记起了自己此刻的处境,笑意转为无奈,“傻孩子,终究还是来了……钟离洵呢?没拦着你么?”
“义父他,在您离开后就仙逝了。”钟离晴垂眸,轻声说道。
“如此,是我误了他,”姜令娴好似早就料到一般,骤然听闻钟离洵的死讯,也不过轻叹一声,神色却丝毫未见伤感,只是关切地望着钟离晴,接着温声问道,“阿囡,当年离开得匆忙,未曾来得及留下音讯,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只是,此处终归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阿娘的话,回东林吧。”
“阿娘,我是来带您一起走的……回东林也好,去哪里也罢,只要与您一道。”钟离晴终于得以走到她身前,慢慢半跪下来与她平视,盯着那双如记忆中一模一样美丽万分的眼睛,柔声细语地说道。
伸出的手带着不自知的颤抖,却终究触到了那一片纯白的一角,心中的不安自此尘埃落定,陡生无穷无尽的勇气来。
钟离晴小心地攥住了那一片衣角,犹如攥住了所有的希望。
“阿囡,姜族是我的根,我不能离开这里。”姜令娴看了一眼自个儿被轻轻攥住的衣角,眼中划过一缕哀色,很快敛下,缓缓抬起手,似是想要抚一抚钟离晴近在咫尺的脸颊。
四目相对,却在即将触上时迟疑了……缩回手,姜令娴避开了她殷切的目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