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冉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咿咿呀呀的声音越发沙哑急躁,夏清涵从那双眸子看出了讥诮和愤怒——还有虬结的……恨意?是恨吧,总归是她站的这方将她逼至如斯境地,害她如此,便是迁怒怨恨又有何错?
夏清涵被看的一怔,心口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有些发涩,有些自责……或许还有些难过。
走神的间隙,晏冉咿咿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声难耐的“呜咽”把夏清涵惊醒,床上的人身体抽搐,瑟瑟发抖,被病痛折磨的冷汗淋漓,包扎处缓慢晕开大片殷红的血……伤口还是裂开了。
夏清涵忙解开绷带想要重新止血上药,却发现触手所及的皮肤,一片滚烫。
☆、第 16 章
山野之地条件毕竟过于简陋,药物匮乏,也不适宜疗养。这三日来夏清涵已经稳定了晏冉的情况,护住了心脉。只是眼下晏冉发烧,眼看情况又要变糟糕,夏清涵当机立断的决定离开。
她记得柏来春送过自家师父不少丹药,其中不乏固本培元的妙药,甚是适用于晏冉眼下。想到这一茬,夏清涵有些焦躁起来,晏冉的情况一刻不能耽误,当下也不顾惜自己已然透支的身体,昼夜不歇跋涉数天,终于回到紫竹林中。
回到紫竹林后,夏清涵细心照料着晏冉,怕丹药药性太强,晏冉身子虚不受补,只得用水化开药丸,分数次喂服下,再用温性药草捣碎成汁加以调和。如此三天,晏冉那炙热灼人的体温才总算褪下去。途中倒是醒过几次,总算安安分分的没像之前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夏清涵动手。那双比之中原人,颜色稍浅的眸子时而揣测不出悲喜的望着夏清涵,一望就是个把时辰,也不嫌眼睛酸涩;时而又对近在咫尺的人视若无睹,万分抗拒,若非伤重,行动不便,只怕非要拿药碗和活人泄恨出气。
今次亦如此。
夏清涵端着瓷碗见她左右不肯配合,索性也不再同她僵持下去,放下碗滕手替她掖好被角,温声道:“我记得你一向怕苦,不巧今天的药过于苦口,你不愿意,那便算了。我去做些甜粥来,好不好?”
不知是否是夏清涵这幅无可奈何的样子太过熟悉了,晏冉恍惚了一下,想起数月前的光景,也是这间屋子,也是这个人,她替她挽发带簪时,也是这般……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点下了头。
只是今非昔比——当那碗甜粥真的送到她面前时,非但引不起她半点食欲,还令她厌烦至极,挥手便扫落碗筷,任由热粥洒了自己一身,冷冷看着夏清涵作何反应。
如她所料的那般,夏清涵不嗔不恼,将她和碗筷尽数收拾好后。这之后,那张平静的面孔才流露出些许无可奈何……抚了抚她胳膊上被烫的发红的一片伤处,垂着眼帘,叫晏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清涵为晏冉换过药,随药性渐渐发散开来,睡意袭人,自昏厥醒转后,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晏冉逐步放松,最终昏睡过去。
夏清涵抚平晏冉眉宇间最后一缕褶皱,悄声带上门,退出去。
处理完药渣,分好近日所需的药量,又开窗通风,在院中的躺椅上闭目稍作歇养,却不想沾枕即眠……如此,再睁眼时已是夜阑人静之际,弦月高悬,凉风习习。
望了会萧萧竹影,夏清涵捏了捏眉心,这才强打起精神,关窗闭门,准备回房歇息。途径晏冉卧室时,只听见屋中一阵窸窸窣窣,夹杂着几声辨识不出的沙哑呢喃,显见睡的不甚安稳。
夏清涵在屋外迟疑许久,听到屋内隐隐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后,这才推门入室。
只见临窗的床榻上,那个裹满绷带的人辗转反侧,不知梦见了什么,敷满药泥的脸上,神色罕见的脆弱执拗,口中咿咿呀呀的低声呓语……夏清涵下意识上前,想听的清楚些,却叫晏冉拽住了衣角,床上的人好似寻着了什么依靠般,迷茫无措的依附着她,委屈却又愤慨的说着什么。
夏清涵听不懂,那语调奇异,似是南人的口音,只能依稀的辨认出“婆婆”、“湖水”、“中原人”这几个词。夏清涵任她紧拽不放,直到晏冉慢慢平复,声音渐小,悄然无声……正当夏清涵以为晏冉情绪已然稳定时,晏冉尖锐而唐突的冒出一句话来!夏清涵听不懂,只闻晏冉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的重复,字字咬牙,句句切齿,满腔怨毒之意昭然,直至嗓音沙哑,声带充血,不能成声。只是那唇齿依旧不甘心的煽动着,手指更加用力的抓着夏清涵衣角,面容扭曲,一时狰狞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