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来的时候是上午,却要在傍晚才能走到大路上,可以想见马车是滚了有多深,就凭她们两个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食物和水,还带着伤,能走出去多远呢?
江心言吃力地搀扶着玛丽走在树林间,她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柔弱,尽管腿伤疼痛也没有放慢脚步,甚至因为长得高腿长跨步大的缘故,她走的还比江心言快些。
“胡格诺教徒袭击你,是因为痛恨你舅舅吗?”
玛丽面不改色地拄着棍子往前走,轻轻点了点头,尽管她此刻衣着狼狈、发丝凌乱,也依然昂首挺胸保持着优雅高贵的仪态,像个坚毅英勇的女战士。
江心言不禁想到她后来上断头台时,一身象征着牺牲的红衣,坚定虔诚地维护自己的信仰,以一个女王的姿态殉道,而非作为囚犯的服从。
“他们应该是想抓我,以换取孔代亲王。”沉默半晌,玛丽突然出声,语气不咸不淡的。“只是没想到马车滚落的范围太大,他们现在一定在找,要想不被抓,就祈祷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被抓了呢?会有生命危险吗?”
“我不会,至于你,不好说。”
“……”
一串无形的黑线挂上额角,江心言默默地吐槽腹诽,自己还真是霉神附体……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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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的边缘还是树,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江心言饿得肚子直叫唤,看看身边的玛丽仍然淡定从容,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法国现在这么乱,身为王室成员,玛丽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也许某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新教徒杀了,要做到如此淡定,或许是因为见得太多。
江心言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蜜汁自信,在这种局势下还想着给伊丽莎白捣乱,其实相比之下,英格兰更安全些。
“陛下,您真的那么想要英格兰的王冠?”
“不是想,是那本来就属于我。”
“……”
江心言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就又说回了新教与天主教的纷争。
按新教教规,伊丽莎白是继承人,按天主教教规,玛丽才是继承人,但无论哪个信仰,从血缘上来讲,伊丽莎白是被亨利八世认可的女儿,有法律文件保障给予她的继承权,不管怎么说,继位顺序都排在玛丽前面。
“被异教徒统治的英格兰不会受到上帝的庇佑,因为王位上坐着一个魔鬼,上帝赋予我生来维护正统信仰的使命,拯救英格兰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必须这么做。”
“可是,新教和天主教都信上帝啊,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
“不,正统的信仰只有一个。”玛丽直视着前方,字字铿锵有力,眼里是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
江心言彻底无语了,放弃跟她讨论这个话题的可能性,也许现在玛丽能一味地固执下去,后面就很难说。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前方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隐约还能听见潺潺水声,江心言仿佛看见了希望,伸长脖子蹦哒起来,加快了脚步。
“有水!太好了!”
走出树林,前面横着一条小溪,江心言兴奋地跑过去看了看,水不深,很清澈,手伸进去探一探,凉得赶紧缩回来。
“你开心什么,根本没有走出去。”玛丽拄着棍子来到岸边,环顾四周,溪水对面仍然是树林,也就是说,还要继续穿行,才能走回大路。
“快冲一下伤口,然后才好包扎…”江心言二话不说撩起她的裙子,打了个结坠在膝盖边,露出那条受伤的小腿。
她捧起溪水淋在玛丽的小腿上,将泥土沙子冲洗干净,露出依然不断淌血的伤口,又长又深,狰狞丑陋。
“唉,如果有酒就好了…”
一边嘟囔一边撕下衬裙,裹住伤口一圈一圈地缠紧,布料不够,她索性把外裙也扯下来。
小腿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玛丽硬是忍着一声没吭,垂眸凝视着蹲在地上给她包扎的江心言,神情专注,手法熟练,脑海里不禁浮现起某个少年温润柔和的脸…
“你很爱伊丽莎白?”
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顿住,她没说话。
“其实,在我得到有关你的情报时,就往这方面想过,否则也不会把你抓过来,因为我身边曾有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比别人更容易想到……你和她的真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