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朝中诸多将官而言,使君或许是个重利之人,但绝对不是个轻视百姓身家性命的人。”凤九卿不由轻声叹息,悲痛道:“乱世将临,谁都身不由己,使君已经做得很好了,辽东对高句丽用兵,是明谋,是必须,是华夷之战……我之所以难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冀州……同为炎黄子孙,却内战不休……先贤曾道人性本善,可为何却总是互相残杀?”
“冀州啊……”楚宁敛起思绪,坐正身形,想了想那边的情报,思索道:“在我看来,往大的方面说,是中原教派与西方教派的道统之争,是社会不公与百姓反抗的必然结果。往小的方面讲,却也不过是一群无知百姓,被人挑拨愚弄罢了,还上升不到人性层面。”
“缘何?”凤九卿不由微怔,随即惊问:“难道不是因为人性善恶难测,欲豁难平,所以才会互相残杀吗?”
“是,但也不是。人性善之恶乃千古难题,圣人先贤尚且有争议,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楚宁道:“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凤九卿即时好奇:“是何故事?”
“有位父亲是个屠夫,以帮人杀猪人生,但他有次杀猪的时候,却被他不足十岁的孩子看见。”这个故事的后面有些沉重,楚宁讲得很慢:“于是,他的孩子叫来自己的一群小伙伴,玩起了杀猪游戏。屠夫的孩子找来刀,扮起屠夫,而另外一个孩子则扮起猪来。”
“按照事先约定,扮屠夫的孩子抓住了扮猪的孩子,把他按到地上,拿起杀猪刀,将刀刺入扮猪的这个孩子颈脖,然后拉扯,切断了他的脖子……”
听到此,凤九卿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形,拳头紧握,抿着嘴唇,强忍着心中不适,继续听楚宁往下讲:“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官员偶然路过,亲眼目睹了这个残忍而血腥的游戏,他当即把那个扮屠夫的孩子带回官府,召来幕僚,议论该如何处决这个残忍的孩子。可是,依照当时的国法,根本就无法判决这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有位贤明的老人提出了一个建议,让那位官员一手拿果子,一手拿金子,让孩子自己选择。”楚宁继续道:“如果扮屠夫的孩子选果子,则判他无罪,如果选金子则判他死罪。”
“啊?”凤九卿不禁追问:“那孩子最后选择了什么?是金子么?”
“不。”楚宁摇头道:“那孩子只是笑了笑,最后拿了果子。”
“……”凤九卿顿时呆住,半晌才回神,苦笑道:“使君这是想告诉我,人性本恶么?”
“不管人性本恶还是本善,我想说的是——人本无知。”楚宁叹道:“那个孩子,他只是偶然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在杀猪,于是就玩了一个杀猪游戏。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人为何要杀猪,也不知道真猪与假猪的区别,更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更别说是善与恶、对与错……”
“冀州的百姓,她们不识字,不懂礼,不明生与死的意义,不知善与恶的区别,不晓伦理与道德的概念,更多的时候,便如同那个屠夫的孩子一般,听见别人如此说,看见别人如此做,于是便跟着说,跟着做……”
“而血衣神教便是因此引诱百姓不事生产,蛊惑众百姓堕于享乐?”凤九卿接口道:“因为这些百姓,所接触的人都是如此行事,于是形成了异于我等人的伦理观念?”
楚宁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这些人,该如何才能改变过来?”
“难。”楚宁摇头道:“观念、思想这些东西,很难改变,特别是,当这些观念和思想,能够让大部份人都得到利益的时候。”
“也是。”凤九卿苦笑道:“依血衣神教的风俗,多以姊妹为妻妾,自余婚合,甚至连母子父女亦可……”
也正是因此,血衣神教的凝聚力极高,传.教之时,对教众的蛊惑更多,一旦入教,便可名正言顺的霸占自己的子女。
“人,生来便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但每个人面对的学习环境却大为不同。”楚宁看向凤九卿,叹道:“当我们断文识字,明是非,晓对错,知善恶,懂廉耻之后,便会开始思索人生,便会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低级欲望——比如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