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竹一听,不禁面露惊色,脱口便道:“李睿?”
凤九卿苦笑道:“若非是她李倾辞,我凤九卿又何至于狼狈逃至这东夷之地来。”
“若是她出手,倒也不奇怪了。”
这个宋王府的小郡主,谢云竹却是知道的,单名一个睿字,表字倾辞,比楚家两姐妹年龄小上一两岁,却从小就是个厉害人物,两年前谢云竹还在长安时,就已听说,整个宋王府上下几百口人,都是由她来当家,就连那宋王,都惧她几分。
谢云竹不禁奇问道:“她用的是何般手段?竟让你也躲之不及?”
“权因两月前的那场食日异像。”凤九卿有些郁闷的摸摸下巴,缓缓道来:“那异象来得突然,朝中上下风起云涌,而东胡与鲜卑又趁机南下,朝廷应援不急,玄菟乐浪两郡皆失。”
“有人提议要与东胡、鲜卑两族和亲,然,我朝和亲公主向来就不是真正的帝姬,皆是从宗室里挑选的宗室女。”
“那宋王为人素来软弱可欺,朝中又无强援,李倾辞虽然素来聪睿,颇有些手段,但又怎敌庙堂那些翻云覆雨之辈?被选上的机会极大。”
“所以她就想先把自己嫁了?”谢云竹觉得,这样的手段,很像是那小郡主的作风,不禁奇道:“难不曾,她想把自己嫁给你?行那假凤虚凰之事?”
“却是被云竹姑娘说中了。”凤九卿无奈道:“那时恰逢我男装路过,便被她手下给捉了回去,若非我留了些手段,只怕……”
凤九卿没说的是,那李睿捉她回去,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宋王府家的小郡主自小就喜欢听那白衣云侯的故事,更是处处以那白衣云侯的行事为准则,如今虽然年纪不大,却足已当得‘文武双全’四个字,更重要的是,她素来喜爱贤才,如今门下食客三千,颇具贤名。
然而,这个贤名给她带来的利弊各半,引起了宗室朝野对她的深深戒备。
凤九卿骗过宋王之后,在长安城里消停了一阵,后来被朋友邀去参加了棋社的斗棋比赛,她代友出战,以一敌七,竟皆全胜,遂声名大起。
而后有人问她棋道感悟,当时她得意忘形,将棋局与天下并论,口中诸多言论被世人几番传颂,故多了个‘女中卿相’的薄名。
李睿暗中使手段考校了凤九卿数次,次次都被凤九卿化解,很是欣赏凤九卿的才智谋略,三番四次想请凤九卿为她效力,助她挣脱困局,可凤九卿就是不肯答应,这才让李睿使出那般让人哭笑不得手段,吓得凤九卿连夜便逃出了长安,跑到东莱投奔师妹白夙。
凤九卿的口才本就不错,讲完此事后,又随口讲了几个长安城发生的趣事,谢云竹也配合着笑得开怀,一来二去,两人竟然闲聊至暮/色降临。
眼见天色已晚,又想到自己与师妹尚有要事待叙,凤九卿只得辞别离去,谢云竹目送她远去,带着瑞婆婆缓步回到营棚,还没到营棚门口,便发现有人正在练习楚宁传授下来的军步,她四处打量了许久,寻了一个在旁边监管的壮汉,问道:“当家们要求已经如此严苛?竟是连入夜也要训练?”
那壮汉正是来自野狼寨,自是识得谢云竹,但现在他对谢云竹的态度却不复当初,约莫让谢云竹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回答道:“现在投奔当家的人越来越多,这营棚愈显窄小,二当家便吩咐下来,白天留给我等训练,晚上训练这些新人。”
谢云竹见他态度漠然不肯多说,便带着瑞婆婆准备回到自己的营棚。
这个营棚,自然是极为简易的,以土木石砌的简易矮墙,上面搭着厚厚的枯草,分男左女右两个营区,中间以丈高木栅隔开,又特意派人十二个时辰的站岗,以护营里妇孺的安全。
谢云竹自从下山以后,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她主动与几个伙灶房里的女人同住,就在女营区的最里面的房间里,此刻她刚走到门口,便被几个女人连拉带推的,直接送到了一间门楚宁特意留出来当办公室用的棚房里。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了好些人,男女都有,个个身姿站得笔直,有人正拿着一根绳子在测量他们的身量尺寸,刚被推进来的谢云竹也未曾幸免,被拉扯着量来量去。而楚宁则在桌上铺开了一张偌大的纸笺,挺直脊背,皱眉苦脸,如临大敌一般握着毛笔,却不知从何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