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熏听她声音的确很沙哑,不过口音还是熟悉的绥川口音。
三郎是绥川人士这件事乃是甄文君在扒他衣服时发现的。他随身携带了好几颗棕果,这种棕果辛辣且甜,乃是绥川男性最喜欢当零嘴吃的小果儿,她便推断此人是绥川人,易容成他时带上绥川口音更容易蒙蔽他人。
阿熏果然信了:“入秋之后天气变化无常,的确容易受凉。你在此等我一会儿。”说着阿熏回房拿了个药盒出来给她,“这里面的药是我阿父之前用过的,针对肺热上炎,只需三副便能见效。如今他已经去世,也不需要了……”
甄文君接过药盒道谢,当真没想到谢太行已死。
年初还在南崖之时便听说谢太行生病,之后姚家为了讨好李延意送来了姚氏和谢太行的合离书,这些甄文君都知道。离开南崖后谢太行的病如何,阿熏去了何处,她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追查,没想到再有消息时竟已是如此局面。
提到了谢太行,阿熏眼中覆着一层晶亮,语气也有些低沉,看来谢太行是真的不在了。
甄文君当然恨谢太行,谢太行如此对待她阿母,她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只是真的听到仇人的死讯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种种劣行,却是“他也是我阿父”这件事。
而阿熏虽然口口声声骂她是“狗奴”,却能对一个普通家奴如此温柔。
“药你拿去吧,记得每日一副,一副可煮两碗,早晚各一碗。”临走前阿熏还加上一句嘱咐。
这便是阿熏,一直照顾着她,无论谢家多少人瞧不起她这个下人,都将她当妹妹的阿熏。
只不过如今岁月忽逝,已成殊途。
“多谢女郎。”甄文君用沙哑的嗓子向阿熏郑重地行礼,阿熏莞尔一笑,走了。
将药盒揣入袖子里,甄文君继续刺探谢府。
正是金秋时节,谢府院子里各种树木开始落叶,三五个家奴拿了扫帚在清扫,甄文君也去拿了一把,一边扫一边在谢府中四处走动,几乎将谢府探了个遍。听见有人提及“谢公”之名,说谢扶宸三日之后回来,让人将书房赶紧打扫出来。
说话的人看上去像管家,被叫来打扫的妇人驼背已经很严重,双手发黑,那是冻疮反复发作留下的痕迹。妇人说她今日想要请一天的假,家里的小儿子病得很严重,若是不能马上看大夫只怕有生命危险。
“这,那你还是快点儿去吧,孩子要紧。”管家挥挥手,示意她快点走。
“可,谢公的书房怎么办,你不是马上也要出府么?”妇人还替管家愁起来了。
此时不出现更待何时?
甄文君上前道:“谢公的书房我来收拾吧。”
管家看他吓了一跳:“三郎!你嗓子怎么了!”
甄文君便又依葫芦画瓢说了一番,管家道:“我看你脸色也很不对劲啊!你真的还能收拾吗?”
她连连称能,管家便将书房打开,交待了书籍笔墨该放在何处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甄文君知道这个书房能轻易让人进出便不会藏有什么太重要的秘密,阿母也不太可能就藏在书房内。阿母若是被藏在谢府也极有可能在府邸深处的地牢之中。她如今身份尚且不便太过深入地探究,待多来几次熟悉三郎其人,熟悉谢府内的每个人之后再想办法不迟。
她拿着扫帚走进了书房内,书房安娴舂容,案几之上铺了许多卷帙布帛,甄文君上前拾起来看,乃是《尉缭子》、《司马法》一类的兵书。想到卫庭煦的房内也藏了很多兵书,看来他们能够神机妙算神鬼莫测,应该从兵书之中汲取了不少智慧。除了兵书之外,书房内到处都是谢扶宸的书法,竟有各种字体诸多变化,看上去不像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想必谢扶宸也能够轻松仿写他人笔迹。
一进书房便从两处细节感受到了谢扶宸的厉害,难怪能够以一己之力撑起天子,到如今也未倒台。
这间书房布局奇怪,不是方正的矩形,两侧是三角状,书架嵌入墙体之内,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莫非书房内有什么机关?能够直通暗室?
忽然想到这点,甄文君暗暗看了眼门外院落,最后一个家奴也清扫完毕离开了,她迅速在书架上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转动或者按动的机巧。
寻了半天没寻到暗室机关,倒是从一卷略略泛黄的布帛内掉出个事物。甄文君低头一看,见是个以草编织的图腾,图腾外沿是圆形,里面似乎有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