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_作者:宁远(288)

2018-06-22 宁远

  卫庭煦抚摸着被雨水浇湿的甄文君,指尖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小心地理顺,用手臂把她的脸庞严严实实地挡住,不让任何人看见她崩溃的失态。

  灵璧捂着嘴转过身去。小花又撑起一把伞,将她们俩都遮好。

  ……

  卫庭煦的床很软,屋里点着的香薰是属于她的味道。

  甄文君疲惫地从热泉中出来,一头栽入卫庭煦的怀中。

  卫庭煦将手臂穿过她的脖子,当她的枕头。

  甄文君伸手越过卫庭煦的胸口,整个人贴在她身上,扒住她另一侧的手臂,紧紧不放。卫庭煦微垂着眼睑,手中拿着手帕,看见怀中人的眼泪流出来便轻柔地拭去。

  卫庭煦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若是以前,甄文君或许会觉得她对别人的痛苦并不感兴趣,可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让甄文君切身感觉到她的沉默有另一层含义。

  有些痛苦是可以诉说的,那些告诉别人就能减轻的痛苦或许不是毁灭性的,真正能够摧人心智的痛是绝望的痛,是无论过多少年都不可能愈合的痛,更是不能向别人倾吐的痛。

  卫庭煦懂。

  正因为她经历过全世界最可怕的痛苦,所以对待痛苦撕裂过的伤口格外温柔。

  无论甄文君怎么压着卫庭煦的手臂,紧握她的胳膊和手掌,卫庭煦都没有任何的怨言,即便早就发酸发麻了也完全没有要缩回来的想法。

  甄文君在她怀里沉沉地睡去,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真的变成了甄文君。

  她和阿母一块儿救了落难的卫庭煦,之后她们三人在与世隔绝的山中打猎捕鱼,与世无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第97章 神初九年

  在甄文君的一生之中, 有两年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伤痕, 穷极一生都无法忘怀。神初九年便是其中一年。

  短暂的金秋时节还未走到末尾, 没平静多久的北疆烽烟又起。

  冲晋在养精蓄锐大半年之后又开始联合其他三大胡族在边境发起强力冲击。

  北边战况紧急, 接连三日传来的战报不仅叫内患未除的李举愁眉不展,更是让整个大聿朝廷忧心忡忡。

  此次大举进犯的四大胡族来势汹汹, 领兵刺史郭濡连十日都没能坚持住,才收复回来的三郡又被冲晋给夺了回去。郭濡的军队在凶猛的胡族面前不击自溃,城门大开郭濡被俘虏, 首级被凶残地割了下来当成冲晋首领的尿壶。三郡惨遭屠城, 女子充为军妓,幼童割去了鼻子当成奴隶驯养。

  只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势如破竹的冲晋铁骑如一只利箭直穿大聿北疆腹地, 所到之处被烧杀一空,遍地狼烟。

  只要过了恒水再破前海关,便可直取汝宁。本驻守前海关的谢扶宸之子谢长流因为涉及先前的通敌卖国一案, 身份十分敏感,已经撤去了兵权。如今前海关群兵无首,冲晋首领或许是收到了一些密报, 哪儿都不走偏偏就是选择前海关走,似乎就是看中了此关易破。谢长流倒也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即便手中无权也领了三千私兵和忠诚旧部从后方突袭胡族,尽管全数战死却也打了胡族一个措手不及, 暂时保下了前海关。可若是胡族调兵再战, 前海关被击破只是时间问题。

  任谁到了此刻都难以平心静气, 亡国只在须臾之间。

  汝宁初初入冬,连续几场秋雨降下来气温猛跌,早朝之上群臣就议和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力争议和的尚书令严震的唾沫星子喷了坚持主战的长孙曜满脸。

  严震抱拳高举向天,振振有词道:“大聿与胡族连年征战不休,战死之士无数,伤残士兵更是数以万计,前不能战后不能耕,还需朝廷出钱赡养,每年在这上面的开销都让国库捉襟见肘。如今百姓疾苦国库亏空,无钱无粮更无兵力,试问大聿拿什么去打?难道少府君要亲自上阵杀敌不成?”

  长孙曜拂袖轻哼,朝着天子微微躬身道:“陛下,此仗只可硬打绝不能议和。胡族一向贪婪狡诈,就算我们与他们签订了议和书,可又怎能保证冲晋人不会背信弃义?陛下难道忘了您亲封的德睦公主被杀之辱?当日诚心诚意与冲晋议和都已是此般结果,今日若是再议和又焉知不会是重蹈覆辙?”说罢长孙曜稍稍侧身转向严震,面带讥讽道,“真如严令君所言去与冲晋议和,只怕到最后是鸡飞蛋打!况且大聿怎会无兵可用?谢司马手中十万精兵难道都是摆设不成?!与冲晋议和后其他的胡族呢?是否会继续进犯我大聿边境?到时候大聿将会被这些贪得无厌的蛮子们一口一口蚕食干净!而你!”长孙曜指尖指向严震的鼻子,眼神犀利道,“将会是大聿亡国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