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_作者:沧海惊鸿(174)

2018-06-09 沧海惊鸿

  香案前的蒲团上,孑然跪着一抹倩影,像是被这整个人间遗弃了。

  宇文睿大恸,快步奔到景砚身侧,凄然道:“阿嫂这是做什么?”

  景砚忽听得她的声音,恍然回神,因为长久跪坐而委顿麻木的脊梁突地挺直,苍白的挂着泪痕的面颊却是冰冷依旧,声音更是冷然地令人心生寒意:“皇帝又是做什么?”

  “我……”宇文睿语结。

  她知道阿嫂指的是什么,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那些说得的、说不得的心思,一股脑地泛上来,让她更觉烦躁。

  “阿嫂以为我不捉拿那女刺客是存了私心吗?阿嫂,其实我……”

  景砚却毫不留情地抢白了她:“皇帝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哀家不敢置喙!”

  宇文睿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出不来,咽不下。

  她凝着景砚纤弱的娇躯,心疼,软下声音道:“无论如何,阿嫂也该用些膳啊!阿嫂放心,无忧一定会为皇兄报仇的!”

  景砚突地笑了,笑得凄凉,笑中带泪,“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夜深了,皇帝就请移驾吧!”

  你也知道夜深了?夜深了,你还在这冰冷大殿里跪着?你这是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

  宇文睿呆呆地立着原地,她很想干脆抄起阿嫂的身体,强行抱走她,令她吃饭,令她安歇。然而这里是奉先殿,不是她可以恣意妄为的地方。何况——

  她的皇兄,不,皇姐,正在头顶上看着她们呢!

  她怔怔地盯着宇文哲的画像,半晌才机械般地开口,“阿嫂,关于……皇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景砚的身躯一震,声音沙哑:“你去吧。哀家累了……”

  宇文睿心里越发不好受。她看着宇文哲,宇文哲仿佛也在看着她。

  她幻想着,如果皇兄临终前可以见到自己一面,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嘱托?会不会将除了江山之外的其他,托付给自己?比如……阿嫂?

  皇兄,也是深爱着阿嫂的吧?她,是不是也盼着阿嫂能好好地活在人世间,把自己没有享尽的美好尽享?

  宇文睿越想越难过,“我给皇兄敬炷香。”

  她说着,凑近香案,想要取上面的香,却被景砚冷冷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等你什么时候替她报了仇,再敬不迟!”

  霎时间,宇文睿悲从中来:突觉天地间苍苍茫茫,竟无所依。那个她一直追逐的梦想,此刻竟是离她那样远。

  而,她和她的阿嫂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一个人,以及一段情?

  第81章 心病

  启元九年,冬腊月二十三。

  大周帝京城内城外一片银装素裹,一团一团的雪花和着新年的脚步降临到人间。

  今儿是小年儿,西市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卖货的、买货的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似乎再冷的天气、再大的雪,也没法阻止人们的好心情。

  可不嘛,小年儿过了就是大年,过年了,谁不高兴?

  何况,去年老天爷也开眼,庄稼大丰收,粮米充足,物价也稳定,寻常百姓不就图个衣食安稳吗?

  虽说如今据说边关形势吃紧,又传说天子要对北郑用兵,可自家碗里有米有肉,那等军国大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是远在爪哇国,至多只是吃饱喝足之后的谈资罢了。

  眼见着又是一场好雪,嘿,瑞雪兆丰年,来年还得是个好年景才是正理儿!

  珍馐玉馔楼二层的雅间内,红泥火炉熏蒸的热气氤氲了整个房间,暖得好似阳春一般。

  临窗的桌上,各色时鲜菜蔬、杯盘酒盏摆了个满满当当。

  申全侍立在桌旁,右手捻着一根比寻常略粗的银针,不疾不徐地一一试过面前的每一样吃食,包括酒杯和酒壶里的酒液。他同时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撩着右手的袍袖边,唯恐衣袖布料沾污了菜品。

  一刻钟过去了,他还没试完。可桌上的正主儿可耐不住性子了——

  “你还真挨个试啊!麻烦得要死!”十七八岁的白袍小公子不耐烦地抱怨着。

  申全嘴角一抽,心说谁让祖宗您就爱出宫玩儿呢?还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宫里面有专门的内侍试菜,可这宫外面可就没有了,您也不怕歹人算计。

  他心中虽是腹诽个不停,面上却是一团子和气谦恭:“爷,这是太夫人吩咐的,咱可不敢违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