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麒凉凉扫过几名侍卫,不屑地冷笑:“怎么?想打架吗?”
景砚和她相距不过半丈,中间还夹着一个跪在地上捧着药盅的施然,却是毫无惧色,“柴姑娘当我大周禁宫是市井茶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柴麒本就对她不忿,针锋相对道:“大周本就是宇文氏的大周,我如何来不得?走不得?”
她言外之意直指自己本就姓宇文,景砚这个外姓人没资格置喙自己的行踪。
景砚本是怒意难平的,可她心思细密,一眼瞥见柴麒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神色,就连素来一尘不染的白衣都沾着星星点点的尘土。以柴麒的修为风骨,竟然奔波劳累成这样,足见她对送回药草这事是何等尽力了。
景砚于是发不出火来,她挥手命众人退下,包括施然。
施然拗不过太后的懿旨,向柴麒投去求助的眼神。
柴麒点点头,表示包在自己身上。施然这才不舍地放下药盅,不放心地退下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景砚冷然道:“她在哪儿?”
柴麒亦是不客气地冷冷回她:“漠南。”
“她为什么不回来?”
柴麒也嗅到了药汤中淡淡的血腥味,心口一紧,“喝了再说!”
“你们到底瞒了哀家什么事?这药……这药……”景砚素手指着药盅,突地声音颤抖,说不下去了,手也随之颤了又颤。
柴麒索性扬声道:“这药确是眠心汤不错,而且……”
她盯紧景砚的眼睛,一字一顿,“是她用命换来的!你敢不喝,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命……”景砚忽略了她言语中的威胁,单掌撑住案侧,才不致跌倒,“她……她……”
“她还活着。你放心。”柴麒难得地说了安慰话。
那药盅中的液体,并那液体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此刻在景砚的眼中俨然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她不敢看,却又倔强地强迫自己死死地盯住,直到盯得双目酸涩,红了眼眶。
“这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哑涩得像是从炼狱中爬出。
对方的一举一动,柴麒皆看在眼中。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是小师妹当方面的动心,如今看来……
柴麒轻轻扭过脸去,不忍再看:“这药如何……等你见到她,自己问吧!”
“好。”景砚的声音空洞得厉害。
滴答——
滴答——
柴麒惊异转头,眼见着两串泪珠顺着景砚的脸颊滑落在药盅中,激起两朵小小的涟漪。然后——
景砚端起药盅,眼睛眨都不眨,三口两口灌下,眉头一皱不皱地咽下。接着,便双眼紧闭,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当啷——
药盅应声落地,残留的几滴药液洇红了殿内的金砖。
漠南。
朔风劲烈,搅动衰草遍野。
宇文睿凭风而立,痴痴地凝着东南方大周所在的方向。
她会乖乖服药吧?柴师姐和施然定会劝她服药的。
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吧?
她,会想我吗?就像我此刻这样想着她……
“阿睿,这里冷,回帐里吧,暖和。”
肩头一暖,一件貂裘被披在了自己身上。宇文睿回头,对上了浅笑妍妍的凰儿。
于是,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多谢。”
宇文睿由着凰儿拉着自己回到帐中。
小姑娘正趴在她的榻上读一本书,听到声音,仰脸,笑道:“我就说会冷吧?你偏不信。还得小姨捉你回来!”
“吉祥,说了多少次了?叫姑姑!”凰儿斥责道。
宇文睿却不以为意,挨着小姑娘坐下,打量着她正在看的书,《诗三百》。
“吉祥喜欢读这个?”
小姑娘盯着宇文睿看了一瞬,才撇撇嘴道:“先生让读的。”言语间尽是无奈。
凰儿道:“按照你们中原人的算法,吉祥开蒙晚,教她读书的先生也是早年间教孤的,循序渐进最是有方法的。”
宇文睿知道,吉祥幼年时就和母亲被外祖父软禁,别说开蒙了,怕是连人都没见过几个。
她心生怜意,揉了揉吉祥的脑袋,“吉祥喜欢读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