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叶缥遥遵照四叔的吩咐按时前去换药,只是因为敷了药的脸不能立刻戴上面具,故而这几日她几乎都是从清晨到日落都待在那里。要不是有长公主的令牌,恐怕守门的禁军早就将这个每日从宫门打开就出去,再到宫门快要关闭时才赶回来的小太监拿下了。
十日之期终于到了,叶缥遥格外焦躁,敷在脸上的药让她觉得很碍事,几次都想伸手揭下。但是季未然在一旁监督着,见她刚要伸手,就一把戒尺打下去,毫不给她这个少庄主面子。
“哎哟!未然,你怎么真动手啊。疼死我了,你看,手都红了。”仰着脖子,脸上还敷着药,嘴巴说话也不利索,可是叶缥遥伸出双手扮可怜的功夫丝毫没有受影响。
“谁让你不听四叔的话,乱动药!你要知道,今日是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时候。要是你乱动,到最后彻底毁容,怪谁?”季未然一点都不跟她开玩笑,口气是十分的严肃,甚至带了怒气。
叶缥遥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所以才会这样,抬手保证自己不会再乱动,这才换来一个柔和的笑脸。这一笑,在叶缥遥看来就再也不是从前温柔的知心姐姐了。如今季未然在她心里,俨然一个未来四婶的存在。
当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叶四箫走了进来,看到季未然手中还未放下的戒尺,又看看叶缥遥乱七八糟的姿势,就知道刚才肯定是胡闹过了。好在脸上的药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叶四叔也没空去追究那些,快步走到叶缥遥身边,伸出手拈开几处仔细看了下,默不作声。
叶缥遥屏住呼吸,等待着四叔的宣判。其实她一直都对四叔的医术非常信任,更何况自己的易容术也是跟四叔学的,在脸面这件事上,天下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叶四箫了。但真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关系到她后半生的容貌问题,说完全坦然那也是假话。
“还好,伤口没有愈合太久,否则你真是要带着这几条疤终老了。”季未然也凑了过来,见叶四箫久久不语,自己伸头看完后得出结论。
“呼,幸亏幸亏。”叶缥遥自言自语,感叹自己的幸运。
但叶四箫仍旧拧着眉头不说话,这让叶缥遥不解。刚要开口,就听到四叔低沉的声音:“疤痕虽然可以祛除,但这新生肌肤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融为一体。现在这色差,还是难看些。”
原来是四叔对这药效还不够十分满意,但现在毕竟不是在飞叶山庄,少了他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恢复效果自然会打一些折扣。但是能治好总比治不好要好得多,无非就是多耗费些时间罢了。那么久,叶缥遥都等了下来,又哪里会在意区区数月。
算是初步恢复了容貌的叶缥遥开心极了,回宫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暮歌进房,揭开面具让她欣赏自己的样子。仰着脖子眯着眼,享受着沈暮歌纤细的手指摩挲在自己光洁的脸上,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叶缥遥感觉自己犹如坠入云端,骨子里逸出一阵轻盈,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一切终于回到过去了!
喜极而泣的俩人紧紧拥抱彼此,没有杂念没有私、欲,只为了熟悉的曾经又回到身边。心底的那根弦被触动,只能通过贴近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才能确认自己感觉到的绝不是错觉。
叶缥遥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但宫里的局势却逐渐紧张。千城在御书房里被柳丞相公然反驳的次数变得多起来,而左宗明也公开站在柳丞相一边,这让人感觉意外,一个武臣竟然拜入了丞相的门下。而国舅虽然偶尔会偏袒一些,但镇国公的沉默态度让千城心中无底。如果可以争取到叶家的支持,那必然会对局势有决定性的扭转。
可是镇国公像是油盐不进,对任何事都不曾放在心上。唯有驻军边关,守住边境才是他的注意点。其他一概不愿过多参与,连千城询问他意见时,都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这让沈语琴很挫败,好几回都硬着头皮撑了下来。
叶四箫替叶缥遥将脸上那几道显眼的疤痕祛除后,就让她尽量少来,免得被人盯上。又准备了药让她带进宫去自己定时抹在脸上,加快肌肤的生长。他自己则开始着手准备前往海昌国一事,但这事是背着季未然偷偷进行的。他带季未然进京的主要目的是让她来见见叶缥遥,还为了替她找寻失散多年的亲人,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带到别的危险中。
季未然对自己的情意,他不是个木头,这么多年不会感知不到。可是他不能给她任何回应,因为按照辈分,他既是叶缥遥的四叔,也是季未然的四叔,这有悖伦常的事情,就算他不介意,也不能不替季未然那丫头考虑。毕竟她还如此年轻,而自己漂泊半生,那颗追逐情与爱的真心,早已消散在无尽的风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