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颜听叶茗德这么一说,也紧张地转眼去看叶缥遥,见她面无惧色, 丝毫不担心叶茗德刚才的话。镇国公凝眉不语,似乎在做最后决断。如果叶缥遥真的凭借救命之恩换来和平,那是最好的结果,任何一位主帅都不希望自己的兵士陆续牺牲在战场,更不想因为战争而导致边城生灵涂炭。但叶茗德的顾虑也不假,要是蒙鲁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翻脸不认账,那叶缥遥此去必死无疑,弄不好会成为人质。
“这次谈判,我会带领飞叶山庄的人同去。如果他真的无情无义,我定会亲自取他首级。如果我不敌,我带去的人会负责送我上路的,叶缥遥绝对不会成为大盛的拖累!”叶缥遥说这话时显得极有信心,她自诩对蒙鲁吉还是了解的。加
之上一回的辽城一战,更是让她笃信蒙鲁吉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可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对于情义的定义,她信守的江湖道义摆在江山社稷,至高权力面前,统统都要靠边。蒙鲁吉再次见到她时非常高兴,显然没有忘记曾经的救命之恩。可是在叶缥遥提出交换条件时,他就沉默了。他在心里反复掂量,终究是道义输给了近在眼前的胜利。这份胜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赢了北伐军就可以完全占有边城,进而拥有大盛的北疆。那里富饶的物资,良好的环境,都是辽族子民最渴望的。他们辛苦备战,卧薪尝胆,为的就是这一天。如今又怎么能因为一桩救命之恩而轻易放弃?
叶缥遥对蒙鲁吉失望至极,更多的是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江湖守则感到懊悔。她突然出手袭击蒙鲁吉,想要亲取他首级,让辽军群龙无首。没想到蒙鲁吉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歹毒,早已在四周布防。号令一下,四周隐没的弓箭手鱼贯而出,将叶缥遥一行人团团围住。
叶缥遥自嘲地冷笑了声,不明白自己的命中到底是被谁下了咒,每次命悬一线都是这样的场面,看来自己是注定要死在乱箭穿心的场面中了。她的随从将她护住,几乎是用血肉之躯为她辟出一条逃生之路,她凭借超群的轻功逃了出来。而当她满脸血污落地回眸时,那些她曾准备用来送自己上路的人,却一个都没能逃脱。她不敢让自己去想象那些人死去时的痛苦,因为她曾经历。
进了营帐,众人已接到了通报,看到叶缥遥历劫归来,又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叶缥遥还不等镇国公开口就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低声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负,是我执意要用江湖的那一套来介入战争。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毁了飞叶山庄!”
叶永延弯腰扶起他,沉着地说:“这一次你是做错了,这么多条性命都是替你挨了教训。我知道你的自责与难过,但是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打了彻底的胜仗,才是对那些牺牲的将士最大的慰藉。”
这是每一个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将领必经之路,叶茗德在旁看着也不禁有些感触。想起年少时,自己跟随父亲第一次出征时,也曾是少年将领,意气风发,什么敌手都不在话下。直到误中了埋伏,几乎是全军覆没,最后还是被一个炊事兵给救了背回来。那一次后,他才彻底蜕变,成熟稳重起来,尊重每一位沙场老将的经验与意见。这才有了如今威名远播的镇远将军。
可是还没等到叶缥遥完全消化这份悲伤之情,镇国公就因为北疆的严寒气候导致旧疾复发,几乎卧床不起。众人围在他的床榻之前,急切地等着大夫诊断。可是军医却只是暗自摇头,挥手示意大家都到帐外去。
“镇国公年事已高,加上曾因箭伤内脏皆有损伤,如今寒气入侵,加上连日劳累,怕是熬不住。”军医的口吻说得沉重,眉头一直不曾打开。
现在北伐大军的两大将领先后病倒,叶缥遥不久前又吃了个闷亏,这无疑是对整个北伐军的士气雪上加霜。叶缥遥当机立断,命令军医不可对外透露半句镇国公的病情。
她和陆诚颜又走进营帐,看到的不是一个名震天下的老将军,更不是一个让先帝忌惮了一辈子的功臣。他只是一个孱弱的老者,气息薄弱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爷爷,你一定要撑下去,等着我们将辽兵击退,一同回京。你还没有跟我说爹的儿时趣事。”叶缥遥颤抖地去握镇国公的手,满是老茧的手掌刺痛了她的心。
正当她呐呐自语之际,手被突然反握住。抬头一看,镇国公竟是醒了。叶缥遥大喜,正要将军医唤来,就被叶永延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