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一定要去趟这滩浑水?借此机会,假死远遁,以后为自己而活,何乐不为?”
“师叔,我身在皇家……”她撇过了脸,有些受不了那真诚的目光,害怕自己会被之感染、被之打动,会产生片刻的动摇、片刻的退意。“身不由己。”
“放屁!你既如此通透,便应早已看清这其中的沟壑,背后的势力。你以为自己回去,就能够面对上比焱国好的了多少的境地?你指望的是兄友弟恭,还是父慈母爱?你晓不晓得你养父的身份是皇家多大的禁忌?”
叶初粗喘了一口气,却将那怒火压不下去,“你现已成人,又有着能搅动一国政权的深谋远虑,回去,面对的将是多少人的忌惮?你明知这次九死一生,摆明就是有人针对你,你怎能还如此轻率地决定回去?”
他拍桌站起,茶水溅了一地, “我虽不才,但也在朝堂混迹数载;虽称不上能揣测清圣意,但也至少清楚,当今陛下乃一雄主、一明君,而雄主明君所最不缺的就是……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万一想将你除去的就是……”
“叶将军!咳咳咳咳……” 贺昆槿极力平复着呼吸,悄悄拭去嘴角的血迹。“这些不必劳烦将军废心,我自会向父皇请罪。”声音沙沙,语气冰冰,目光利利。
叶初意识到时,便发现自己的冷汗已浸湿了衣。
“师叔……抱歉。”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愧意。思索着如何挽回这尴尬的局面,她叹了叹气,“师叔可知……妹妹和母妃这些年来,还好?”
复杂的情感集聚,不知自何时起,那当年由自己送往焱国为质的早熟皇子,竟已有了让自己不敢忤逆的魄力。还好,还好他还愿叫自己一声师叔,还有着那赤子之心。
“莲华公主深得圣宠,自是安好。只是,我出征时,公主殿下曾大闹御书房,要求同往,来寻殿下,被陛下禁了足。”
想起那自己离去时,那还只是走路歪歪扭扭、常黏在母亲怀里的小肉球的妹妹,贺昆槿嘴角荡起一片笑意,“呵,师叔莫逗我。我离开时,蓉儿还未满三岁,又怎会晓得自己还有我这个同母哥哥?”
并没有错过贺昆槿脸上那抹真正的开心,“殿下说笑了。京城何人不知,当年殿下离去时,莲华公主可是将皇宫搅了个天翻地覆。”
“当真?”或许是自己临行前,给蓉儿留下的那根阿爹的灵羽所致?不禁想起八年前分别时,妹妹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与母亲的强作镇定,她咬了咬唇,“阿娘呢?我是说……母妃她……这些年来,可好?父皇他……”
“师妹……啊,不,”叶初摇了摇头,“秦贵妃依旧避陛下而不见,但陛下仍是……对贵妃……”难耐地吞了吞口水,“贵妃娘娘圣宠愈加。”
“只是?”
“只是……”突然参透了贺昆槿询问的背后含义,“听闻,贵妃娘娘……师妹她,自得知你……以来,一直……重病卧床。”
捏了捏拳头,更加坚定了回京的心。无论未来如何,无论将会带去多少潜在的危机,至少,至少在一切发生前,可以,可以护在她们的身边,哪怕只能护到丝毫,也定要保她们周全。
“阿槿,你当真决定如此?”抛去一切身份的伪装,语重心长,“我晓得自己其实没有资格与你说方才那些,毕竟你母亲是师父的嫡传弟子,而我只是个不入门的旁系,你能叫我一声师叔,都实乃抬高了去……”
“师叔,叫您师叔本就是应该的。这些年来,若没有师叔明里暗里的相护,我根本就不可能还完好地坐在这里。”
“以焱国的燚教教义,黑发黑瞳本就属火神的最劣等奴隶。你身为质子所面对的,又岂凭我那些小打小闹便帮到分毫?你……也可以说是我……是我远看着长大的,当年也是我把你送进了那恶魔的巢穴。如今再让我把你送入京城的虎口……我……”
“师叔,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明白师叔的担忧,但就如师叔所料,我当真无法将妹妹与母亲独自丢在那狼巢虎穴。”拂了拂衣袖,起身站起,“我心意已决,还望师叔莫再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