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倔强了,也莫再让你父皇为难了,你的好意母妃都心领了。”华富妇女挣脱两个侍女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弯腰抓住了贺昆榈的手臂,“快些起来罢,你也年纪不小了,这大冬天的,可别冻坏身子了。”
贺昆榈感受到那扶上自己手臂的手是多么的皮包骨,也感受到那手似乎用了用力;他听到了母亲不均匀的气喘,他看到了母亲腿脚不住的颤抖;他连忙忍住双腿的冰冷麻木,歪歪扭扭地站起,生怕母亲为了拉起自己而受伤;他望着母亲两鬓的白霜,双眼一红,终是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搂在了怀中。
“母妃……对不起……对不起……”高出妇女一个头的男子低声哽咽着。
“没事的,没事的。”妇女轻轻拍着男子的背。
……
今夜注定是不眠的。
几个候在皇帝寝殿外的太监宫女不约而同地低着脑袋缩着头。噼里啪啦的响声从那烛火未灭的殿内传出,听着每一个东西的落地碎裂,这些宫女太监就浑身一抖,他们生怕里边儿那九五之尊的心情一糟便随口下个令,自己就掉了脑袋没了头。不知这难熬的夜晚过去了多久,太监宫女们只晓得这天还是完完全全黑着的,他们心里念着挂念之人,口里求着神佛,念了许久求了许久,这才将似乎能缓解陛下一切怒气的徐公公给盼了出来。
从寝殿出来、一身酒味的徐公公低头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今夜无需守着。但凡是今日所听到的、看到的,若想保住脑袋,就聪明点别到处乱说。”
太监宫女们将头点成了拨浪鼓,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寝殿内,一片狼藉。贺益成瘫躺在榻上,喃喃自语着。
“呵,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将酒水倾倒在脸上,“居然在这年还未过完的时候,提出要让他的母妃搬出这皇宫?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他怨我?他恨我?觉得是我的冷落和疏忽导致了他母妃的病重?呵,是我吗?”
伸手擦了一把脸,“不是我吗?我……笙儿,你瞧瞧,别人因我不宠幸而患了重病,你却舍得从始至终都将我拒之门外?多少年了?朝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忘不了他,你还因他的死而怨着我?当年强娶你是我的不对,我也认了,他将你掠走后我最终也决定放手了……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又为什么要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父皇和綏王的眼前?你们可让我如何是好?”
又倾了倾酒坛,却已经倒不出半滴酒,怒火窜上心头,他一手将酒坛掷出。哐啷!又是一地的碎片。他伸手向四周摸了摸,却发现床角的酒坛已经被自己喝完扔尽,他一个鱼打挺坐起,朝着殿外大吼道:“酒!酒都去哪儿了?!给朕拿酒来!!”
徐公公缩着脖子推门而入,站在墙角却不敢向前半步,“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滚!给朕滚!都给朕滚!连个酒都寻不到的废物!”晕晕乎乎地大肆挥舞着手臂,全然没了往日的尊贵与威严。
“奴才告退。”连忙离开。
颠三倒四地看着那不晓得是两个还是三个徐公公走出房门,贺益成再次将自己扔在了榻上。他随手扯来被褥,也不顾气闷的就一把盖在了头上。
“朝大哥,呵,朝大哥。那段日子,那段与笙儿相识与你结拜的日子,现今想来,还真是……我一直是真的敬重着你的,呵,直到我成了太子,你却成了萧氏余孽……没想到你竟是姓萧……除了身份,我总是什么都不如你的,剑术不如你、学识不如你,笙儿也爱的是你不是我……你都已经入土如此多年了,她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就连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到现在心里都还恨着我这个父皇,把你当做父亲着呢吧……”
“讽刺呐,讽刺。失去了所有期望得到的,却得到了一大堆无用的,这皇位……呵呵,皇帝果真是个众叛亲离的苦差啊。”掀开被子,“罢了,都随他们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朕也累了……刘贵妃都已如此了,朕的日子或许也不长了……待朕替你们将最后的隐患剔除,这天下就将是你们的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挣也好,抢也罢……毕竟这皇家也好,贺家也罢,不都是如此沾着血一路走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