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天里,小陆晶问了陆愿好几遍这个问题,本来陆愿只是说工作忙或者有空去,但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她两年前离开是为了过来照顾父母,但现在弟弟大学毕业就在本地工作,她已经没什么牵挂了。更何况父母也催她多陪陪晶晶,两位老人昨天还专程跑来看外孙女。
“放寒假的时候好吗?”
晶晶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定了一遍后开心地抱住了Edward的脖子:“妈妈答应了,妈妈不能反悔。”
陆愿看着后视镜,笑:“一定。”
Edward神情犹豫,道:“Sherry,工作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我打算年底辞职。”陆愿看着正前方。路两边的叶子扑簌簌掉落,陆愿想起了她的眼泪,也是这样一滴滴,落在她的手上,像没有希望的落叶。可是没关系,明年春天又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毕竟她的名字是林木荟郁的荟。
陈崇显送别了高荟荟的父母,同高荟荟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扶住她的腰轻轻问:“心情不好吗?看你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
“有吗?”高荟荟笑了笑,却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眼睛。
“笑得比哭还难看。”陈崇显道,“和朋友吵架了?”
“陆愿听说我订婚要搬出去,要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之前没听你说她结婚了。在医院的那个外国人是她丈夫?”
“是啊。”高荟荟有些沉默。
陈崇显笑容淡淡的,在电梯门开启时,牵起她的手道:“走吧,我陪你去拿行李。”
“不用了。”高荟荟低头看路,“我自己打车去就好。”
“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
高荟荟目送陈崇显离开,表情才放松片刻。梦游一般走到路边叫了车,到了陆愿的公寓楼下。家里果然没有人。玄关处还放着陆愿的棉质拖鞋,仿佛主人仍旧在屋内等待着。客厅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带走了薛定谔。衣柜里的衣服明显少了一半,化妆台空了一半,书柜里的书少了珍藏版的几本,除此之外,她喜欢的敦煌仙女木雕都没有带走。
书柜里,《霍乱时期的爱情》旁边排列着一本言情小说,名字叫《枕上记》,自制的树叶书签夹在书的一半,书签上是陆愿的字,正是“枕上华胥,便是长生”。荟荟摩挲着书签,苦笑,她们这些年何尝不如枕上华胥一般。
书桌上还放着几天前用来盛葡萄的陶瓷碗,荟荟拿起碗往厨房走,又把厨房的水果蛋糕放进冰箱。但当她打开冰箱,看到架上整整齐齐码好的排骨时,却怔在了原地。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气体里混着吃了一半的黄桃罐头,各种口味的酸奶,苹果鸡尾酒,抹茶巧克力曲奇。她把蛋糕放好,关上冰箱门,自觉周身都是冰箱的味道。
高荟荟不愿再久留,匆匆收拾了衣服和一些小零件就拎着行李箱走。她应该做的是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扔掉然后把房子卖掉才对,然而她被冷气驱逐,逃也似的离开。
楼下的玉兰树掉的叶子越来越多,荟荟踩着叶子,望着越来越近的出租车,红灯闪烁在眼睛里。一切都结束了。远方的云厚重得苍凉,头顶上的叶子颤颤巍巍。真冷啊,她想。
第6章 一寸灰
卧室里放了一把红山茶,陆愿刚看到时还有些诧异,白瓷的花瓶端放在墨绿色的矮柜上,越发衬得那红艳浓重。陆愿没想到长安还记着她这点爱好,饭桌上说起,长安只是含着淡淡的笑:“虽然你爱白山茶,但是红色热闹一点。”
搬来长安家第一顿饭吃得很愉快,长安特地叫了几个同事吃火锅,里里外外的清冷顿时一扫而空。薛定谔刚到陌生的地方,敏感地跳上跳下,不一会儿就带翻了一盆仙人球。陆愿哭笑不得,放下筷子收拾残局,冷不防被仙人球的刺扎了一下,也不觉得痛,仍旧温柔地在猫身上抚摸。但是薛定谔在她手上的嗅了嗅,怪叫着跑开了。陆愿看着沙发里的欢声笑语,掌间的刺有麻木的快乐。
后来有人提议喝啤酒,陆愿不胜酒力,这点长安却不清楚。所以后来陆愿倒在沙发上索性睡过去的时候,长安才知道她是喝醉了。陆愿喝醉也是安安静静的,长安把同事送到出租车上,回来将陆愿扶到客房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