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显倒是大方,露出得体的微笑,道了声谢后也饮尽杯中酒,然后又和在座之人客套了几句。旁边高荟荟的笑容有些无奈,用眼神示意单晓晴,单晓晴不过冲她咬牙切齿地笑了下。
待他们走后,展瑗瑗笑道:“你肯定是忘了要说什么了吧,连早生贵子都说出来了。”
林敏之也道:“订婚说这个,你不是故意的吧?”
其实单晓晴真是无意之语,但嘴上仍旧道:“就是故意的。”
旁边另一个老同学听了,笑说:“这有什么,现在都不太讲究这个了。”
那倒是,林敏之心道,奉子成婚的也不少。她皱了皱眉,忽然看向单晓晴,却见对方仿佛也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别告诉我他们会是因为这个。”
“应该不是。”林敏之回想了一下,斟酌道,“她上星期还在我家活蹦乱跳的和松松喝凉汽水。”
晓晴想了下,道:“也是。”
过了一会,敏之见她神色恹恹,问:“又怎么了?”
晓晴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才说:“我大概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只是阿愿不是她想的那样。她……”
“他们是大学同学,知根知底,早就认识。怎么会不放心?”陈崇显的朋友笑道。
“那崇显你们当初怎么认识的?”
“唉唉,两个人都要说,如果说的不对,就要罚酒。”
“罚酒有什么,回去关门家法伺候!”
高荟荟看向陈崇显,陈崇显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荟荟肯定记得,但她害羞,我一个人说就行了。那年秋天学校动漫社有活动,她cos木之本樱,我去搭讪,然后就认识了。”
“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我搭讪的女生还没变成我老婆。”
“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哈哈。”
“我初恋也是动漫社认识,不得不说体柔易推倒啊。”
荟荟听他们聊天,时不时跟着笑,思绪却越飘越远。
她当然记得是怎样认识陈崇显,可是显然这不是她记的最清楚的事情。陈崇显看着她,看她眼神偏移了三寸,定格在一个恍恍惚惚的笑,于是在她唇边印了一个吻,温柔道:“我们去那边吧。”
“好。”荟荟跟着他离开,其实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她想的都是六年前。
六年前,高荟荟在国内读本科二年级,陆愿在大洋彼岸读三年级。高荟荟复读一年,但两人也没有分开,一直坚持着辛苦的异地恋。
单晓晴曾经说过,她们俩正是天作之合,做好不要分开祸害别人。说完之后补充道:“做作的作”。陆愿笑着把手里的糖果递给单晓晴,高荟荟就把她的手扯回来,气呼呼地说:“才不给这个做作的女人,到底谁做作啊!”
那是高考结束后,她们在街头的小店喝了很多冷饮,讲了很多话。那个夏天,陆愿转过脑袋,就能看见高荟荟灿烂的仿佛没良心的笑容,仿佛要复读的人不是她。
“没问题的。不就是变成你的师妹了嘛!”她脸上一点不舍,一点忧郁,一点无奈,更多的是留恋。她们说了很多的傻话,陆愿觉得那个夏天让她有不真实的眩晕。原来理智的人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高荟荟仰头看着她,委屈巴巴地说:“陆愿,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喜欢别人。”
冷饮店冷气开得不足,抹茶圣代慢慢融化掉,指尖碰着杯沿,会沾满冰凉的水珠。陆愿碰了碰高荟荟的脸,抹茶味有一点点的苦,指尖仿佛也是苦的,她的微笑却是甜的。真好,她爱她。
但是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真的不回来吗?”高荟荟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聊天框里发过来一个委屈无奈的表情,附言:“你知道的,这边课程太紧了。不可能给我们放假,美国人又不过中秋节。”
“我也很想你啊。”
“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下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荟荟有些怔忡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几行冷冰冰的文字。窗外夜凉如水,她的心就被凉水浇过一般,大洋彼岸却正是艳阳天。
高荟荟想象得到她一边听课一边偷偷发消息的样子,想象得到她用食指无意识轻扣课本的小动作,她想象得到她穿着那件格纹的背带裙,正用她送的那只钢笔奋笔疾书,她想象得到她正在喝没有加糖的咖啡。她想象得到她一定是坐在窗边,身上有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