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有乖觉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将外间的灯都灭了,只留了床角挂的一盏小灯。那盏灯围着一圈轻纱,照出来的光影影重重,有种朦胧模糊的感觉,并不让人觉得刺眼,只能照亮床前的一小块地方。
白木染盯着那纱灯看了一会儿,又朝闻人卿道:“其实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后悔,若是……”
“若是不来,你也一般后悔。”
闻人卿知道,白木染原本从前是极想知道自己身世的,可真正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之后,却又被这无情的真相伤害了。加之又因这真相,令两人都陷入了险地,便觉后悔。可若她们不来,不知,白木染只怕又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勇气去知道真相。
“你说得也对。”
白木染不纠结了,就心痒起来,想占占便宜再睡觉。她装作不经意似的地往闻人卿哪儿挤了挤,然后一个翻身,趴在了闻人卿的身上。
闻人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尤其是刚洗浴过不久,除了她身上本身所带着的体香,还有一种极为清新的,略带着些水汽的味道。偏那味道是幽暗的,若有似无的,让白木染用力地想去闻,又觉着有些闻不到,便如同小狗一般贴着闻人卿的脸颊脖颈处一点一点嗅下来。直到——
一头栽进闻人卿的胸前。
还好闻人卿并未推开她,反倒是很非常自然地抱住了她。
白木染以为这是一种愿意亲近的暗示,却没想到,闻人卿这一回却没看出她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刚才说起了身世,心中变得脆弱了,才需要倚靠。
哪知道白木染蹭蹭索索了许久,突然闷声问了个问题。
“闻人卿,你是如何……知道那些的?”
“哪些?”
闻人卿有些莫名。
“就是……”白木染想了想,小声地嘀咕了两句,“就是红莲那封信……上写的那些……”
闻人卿有些失笑。她没想到白木染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么个事情来。
其实,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虽然她多年来独居百香谷,也未在此事上曾有过什么经验。可她毕竟是个医者,无论是对男子,还是对女子,都了解颇多,加之偶尔也替人看病,什么奇闻怪事没有见过听过?而她在知道她那两个自幼便认识的南宫雅与公仪凝都与女子在一起之后,她还真去找了些书来看。只是那时候,她还没想过她也会有一个白木染,便看过就算,只当长了一回见识。
白木染却不老实起来。
她见闻人卿不回答她,便动手动脚地,一会儿撩起闻人卿的头发去痒其脸颊,一会儿又朝闻人卿的脖颈出呼一口热气,再……借着那盏模糊的纱灯的光亮,盯着闻人卿小巧可爱的耳朵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亲了上去,咬了一口。
闻人卿终于动了。
偏过脸来,转过身来,一下便找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轻轻衔住了,慢慢摩挲起来。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即便在厚厚被褥之中,也还是觉得不够暖。但若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处,便不觉得那么冷了,甚至越睡越暖,白木染甚至都觉得,自己背上的寝衣渐渐出了一层薄汗。
窗外忽而下起了细雨。
在这样的冬日里,下这般的小雨似是很少见的。都说春雨绵绵,可这偏又不是春日里。细雨打在屋顶上,顺着瓦片汇成涓涓细流,潺潺不绝地落下来。白木染忽而想起后园的台阶下似乎植着几丛花,若真到了春日里,不知那露花浓处是何等风光。
白木染神思迷离,懵懂着一步跟着一步,却还不至被闻人卿迷去了全部神智。
突然不知怎的,竟想起上一回在朝阳观内闻人卿所言,白木染就有些赌气似的问道:“此时……便成了?”她正当娇美时,倾吐之言半娇半嗔,却不似往日那般纯真无邪,音调之中带了些媚态。
闻人卿笑起来,却不答她的话。
什么“成”与“不成”?什么“此时”还是“彼时”?
她前半生都活得谨慎克制,却不知这一夜是否被那一盏朦胧的纱灯所惑,突然开了窍来。情之所至,便是兴之所至。何须自苦?何必总以为她们就走不到那一日?
不如……
就醉在今宵吧。
要说白木染,她也不傻。她早就猜到闻人卿为何上次说什么“此时还不成”。闻人卿必定还悬着自己身上秘药的心事,不肯轻易放下,也不想随意慢待她。闻人卿只怕还真想过若是自己活不到十年之后,就那么干干净净地丢下她,不让她涉得深,离去时便也许不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