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碟盘内摆满瓜果梨桃, 身后侍女奉上供果,两人行礼祭拜。
愿阿罗永远保持着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世安乐,远离病痛愁苦。愿我们此生笃挚, 永不分离。
沈云梳闭上眼, 她得到的够多,本不该如此贪心的。
走出庙门, 几个黄口小儿正斗着百草。叶柄相勾, 对立后拽,竟一屁股摔在了嫩绿的草地上。树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二人听着耳熟,抬眼望去, 却是一身鹅黄色裙衫的杨可烟。她齐胸的襦裙上繁花似锦,与身边人束衣上的蝶纹正好凑成一双。
那小童听有人笑话瞪着眼转头瞧, 一看竟是位如花似玉的小姐,立刻见了老虎一般缩了回去。
“我有这么可怕?”杨可烟笑意盈盈地反问一句, 却是冲着身旁友人。“洛斓, 不如我们也来斗草吧?”
“行, 但要来文的。”萧家二姑娘无奈点头。
大家闺秀在外拉拉扯扯的未免有些不像话,所谓文斗, 不过是比试谁采的花草种类最多。
“好嘛。”杨可烟撇了撇嘴,却也清楚萧家家规甚严。
两人说话间已然看到郡主二人,落落大方地向前几步打过招呼。“玉琦,云梳,你们要加入吗?”
“不了,你们玩吧。”顾玉琦浅笑答道。
萧洛斓的眼神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寒暄几句美景趣闻便拉了杨可烟告辞。
“梳儿,饿了吗?要不要用些点心?”
沈云梳方才陷入沉思,此刻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只见面前人笑得仿佛狐狸一般,原本微凉的手暖了些。
凉亭中早已坐满了人,宜绫、宜绡赶忙选了处风景宜人之地,设下行障。障幅是翠色的,顶端垂下两条红绫。
五香瓜子,虎皮花生和各色蜜饯水果等一应俱全。沈云梳不爱咸味的坚果,却见顾玉琦也没用几口,便问道:“阿罗不喜欢吃这些吗?”说着示意清纱将豆糕拿出。
顾玉琦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位穿粉衣的侍女,“去年亭中,你主子不吃茄子的时候也是你服侍吧?”
沈云梳听到“去年”时有一瞬的恍惚,转头看到清纱犹豫的神情,清浅一笑。“阿罗别为难她了。”
谁知顾玉琦竟不依不饶:“云梳竟觉得我在为难她吗?”
一向胆小的清纱此刻却一咬牙跪下,“都是奴婢的错,郡主和姑娘万万莫要为婢子起了争执。”
沈云梳不常带她出府,这丫鬟不常见到过两人亲密的相处。
沈家二姑娘忙拉她起来:“傻丫头,我和阿罗在玩笑呢。”
“啊,是,是奴婢饶了二位主子的兴致……”
清莲明显看不过去了,拉过同伴低声安抚。
“听你说去年,似乎我们已经相识许久了。”沈云梳对上挚友的双眸。
“那双顾盼神飞的秋水眼眸,宛若一汪清澈明净的泉水溪流,无需含情便可摄人心魄。”
而如今,这双眼不再洒脱。
她也许一无所知,也许察觉了什么。却下意识地躲避,仿佛这多余的情丝会将二人分开。
顾玉琦简直忍不住哀叹出声了。云梳的眼神总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你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再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了。
然而,并非如此。自己在她心中重要,梳儿却绝不会离了自己就过不下去。一向骄傲甚至自负的绮罗郡主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庆幸于她的身份地位,郡主的名号和与堂兄的关系,才得以帮助云梳离目标近一些。
如果她不是绮罗,云梳还会一样在乎“顾玉琦”吗?
她本不该这么怀疑的。然而心里却像种了一根刺一样,化不了也拔不出。
也许一开始就不纯粹的友情,参杂了利用与绮念,终究比不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安稳。
“当初见到云梳,便觉得犹似故人归。”
她端方地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真诚而温婉。沈云梳却突然有些怀念她慵懒的模样。
行障上绘着一方小池,莲叶清凉,荷花香洁。碧波映照出那人如画眉眼,胜过山水万千。
沈云梳便也浅浅一笑,颇有心机地试探道:“阿罗这些天多与我相处,可是冷落了青梅竹马?”
顾玉琦掩住嘴:“亏夫子还给你甲等,我与洛斓、可烟均为女子,怎能用青梅竹马四字?该用总角之交才是。”随即觉得两人这么说话着实怪异,只打趣道:“梳儿可是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