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 沈云梳觉得, 阿罗是有些温柔的。
感受着湿润而柔软的触感,她迷迷糊糊竟有些睡意。也许是今个起的太早了, 也许是身边人的动作太让人安心。
“到了。”顾玉琦为她轻轻理了理发丝,整了整衣袖。
……正如妻子迎接丈夫归来。
沈云梳想到这,想到将来会有另一个人替代自己享受这一切,隐隐有些心痛。
她原来的发髻早已松散,卸去钗簪,顾玉琦亲自给她编了两个辫子。一边别着白山茶,一边插着丁香。也是她脸若银盆,别有气韵,这么梳起来也不觉奇怪。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待她下车后,顾玉琦微微撩起外头的珠帘。她的语气很轻,与其说是倾诉,不如称作呢喃。
沈云梳蓦然睁大了眼。
这句诗……是在暗指什么吗?
还欲再问,佳人却已隐入厢中,只余珍珠碰撞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清朗的月色下。
“明日见。”此时沈云梳觉得自己太口拙,往日吟诗作赋,眼下竟想不出一句回应的话。只好干巴巴地告别。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车中人的一声轻笑,眼睁睁看着阿罗的侍卫冲自己抱拳,又目送着珠光宝气的香车远去。
“姑娘,夜深露重,早些回房吧。”
直到身后的清荷提醒,沈云梳才回过神来。心中有些怅然,更多的却是欣喜。
诸天神佛,和去世的姨娘一定都在保佑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在一起,阿罗还抱了她……虽然是无意的,却还是让人止不住兴奋。
她不知道清荷是否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只是忍不住想离阿罗近一些,再近一些。
中间一段时间她不知为何疏远自己,但后来打开心结了不是吗?她没有那么迟钝,之前看到阿罗不开心时还纠结于谁能影响她的心绪,如今看来怕是和自己有关。
小厮一直护送到了垂花门,殷勤的样子让清荷禁不住狐疑地看了一眼。而那小厮丝毫没有注意,方才绮罗郡主离去前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可是郡主啊!这可是王府下人也没几个能得到的殊荣!他一定得好好保护二小姐,才对得起绮罗郡主的赏识!
回到闲云阁,热水早已烧好了,桌上摆着两碟花糕和一碗尚有余温的红豆桂圆八宝粥。曹氏原本坐在矮凳上有些打瞌睡,听到“姑娘回来了”的传报声立刻打起精神。
“姑娘,游玩了一天,老奴给您按摩一下吧。”
“好,辛苦了。奶娘怎么还没睡?”
“上年纪了,觉少。姑娘喝了酒?……难得过节,小酌几杯也无妨。清荷清莲你们下去歇息吧,清浣,你去厨房熬碗醒酒汤……”
“不必了,我喝的不多。”许是还处于亢奋的状态,她竟然也不觉得疲累。
“那怎么行,明早起来会头疼的……姑娘吃块荷花糕吧?”
沈云梳点点头,领了她的美意。用茶水漱了口,边小口吃着糕点边盯着杯中舒展的茶叶,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郊外踏春、庙中祈福、故地重游……
曹氏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多过问姑娘白日里发生的事。
岳氏闺中并无可以谈心的好友,她见到姑娘有推心置腹的手帕交,自然高兴。
不一会儿醒酒汤端上来,沈云梳仰起头一口气喝干。匆匆将身上的酒气洗净,也不讲什么花瓣浴的情怀,吩咐小丫头们下去睡觉。
即使清浣清纱的年纪不比她小到哪儿去,然而自己是她们的主心骨,也有义务照顾她们。
沈云梳的想法,在那时可以算是异端了吧。
曹氏在外间眯了一会儿,眼神清明了不少。她坐到沈云梳床边,就像小时候给她讲故事一样,语气柔和:“老奴陪姑娘说会儿话吧。”
沈云梳轻轻应诺,将和郡主结义的事徐徐讲来。曹氏为她高兴,却敏锐地发现她的喜悦中还带着疑惑。
又讲了建立书院的事。不知为何,沈云梳下意识没有将与绮罗的相处全盘托出。
“那真是太好了。”曹氏双眼温柔地看着自家姑娘,沈云梳直视别人的习惯可能就是从这儿学来的。“上回您说的那位李姑娘,想必也会很高兴。”
姑娘能做到别说闺阁女儿,就连在朝为官的青年也想不到的事。她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