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那寒暄,明明是极平常的话语, 却让人插不进去。
彼时书童送来茶点,十余位佳人各自安坐, 院落都显得有些狭窄。众人齐齐看着沈云梳, 等她讲著书的经验。
她有些窘迫;像长姐和未来的嫂子等,都是前辈, 自己不过仗着点子多了些。可微微偏过头, 看那人端坐竹椅上,挺直了脊梁, 不复闲时的慵懒。
却极好地嵌入了这副安适的画卷中。
沈云梳想,无论如何, 也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于是就像在讲堂上,夫子请她回答问题一样, 款款而谈。诚恳而从容,停顿转折都恰到好处, 甚至比以往还表现得好些。
也许在心上人面前, 都会自觉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吧。
红霞再一次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前方传来了有节奏的掌声, 下意识地往那边一看,果然是她。顾玉琦的笑容仍然浅淡, 却有了温度。凤眼含情,沈云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看。
紧跟着,从她的四位友人开始,众人全都鼓起了掌。沈云梳深深鞠躬,感谢夫子和同窗们的厚爱。
低矮的篱笆墙外,有几个人影探头探脑的。施黛妍浅笑着,朗声道:“偷偷摸摸地干嘛,想进来就知会一声。”
只见一个小姑娘撒丫子就溜,其余几人却红着脸告罪,走了进来。
其中大部分和祝、庄二人是一个班的,年岁尚小,听说这个聚会心下好奇。还有些与沈云华年岁相仿,从外面听来“东陵十二钗”的名头,想看看她们私下里在搞什么。然而方才偷听了 一言半语,看向沈云梳的目光都是服气的。
“今个本就是东陵学子互相探讨的日子。你们若愿意,就留下来听吧。琳琅,再添几套茶盏碗碟。”
几人见施黛妍言语温柔,更胜课上,不由得连声道歉,却也不想走了。书童琳琅又去屋内搬了两个板凳、马扎出来,几个小的看她有些气喘,拿出手帕擦了擦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热的石头,直接在那上面坐下。
“庭院简陋,怠慢各位了。”
众人纷纷言无碍,接着,顾玉琦、祝玖、林怀雪三个在家中学了文章的也依次来到庭院中央。
沈云梳眼神紧随着好友。无论何时,阿罗永远是众人中最耀眼的那个;无关容貌,只因她雍容闲雅的气质,无人可拟。
美人痴。若阿姐知道她这么想,许会轻笑着斥一句“见色忘义”吧?
她心情又低落下去。现在,暂时不能让阿姐,或者任何人,得知自己的心意啊。
施黛妍原本就多分了些注意给她,眼下一看,神情严峻起来。
顾玉琦引经据典,将要点娓娓道来。任谁听了,都会明白她并不只懂些皮毛而已。身为郡主,她也有一些词赋传世,其辞藻华美,意境脱俗。然而此刻现场作文,却通俗易懂,读起来朗朗上口。两种风格间转换的极为自然,丝毫不显怪异。
台下沈云梳着迷地看着她,连眨眼也不舍得。这样优秀的人,是她的阿罗啊。
其余两位好友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祝玖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着,而林怀雪在某些方面是个很一根筋的人,恐怕都不知道紧张二字怎么写。
庄婵和气地跟新来的几人讲解她们做这些事的原因,收到几束感激的眼神。随后,就像考试一样,施黛妍分发下笔墨纸砚。众人分散开来,沈云梳迎到郡主面前:“阿罗……”
许是心境不同,她语气中又多了温柔,跟随而来的祝玖神情有些微妙。
“义妹,以你的水平,应该无需向我请教吧。”
“不,阿罗,我是来问你山庄的情况的。”
看她们二人停下,孙馨巧眨了眨眼:“云梳认郡主为姐姐了吗?竟不告诉我们,真是。”
“是花朝那天的事,这两天不是一直没得闲吗。”
祝玖拉住身边穿蓝白襦裙的友人,“那我们就先去别处练习了。”
庄娟也点头,“不打扰二位姐姐了。”
顾玉琦却故意道:“你们若愿意留下来听听,也无妨。”
“……”
四人还是告辞了。许是察觉到了好友复杂的心绪。
“阿罗。”沈云梳鼓起勇气,抬起头。“这几天,我很想念你。”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垂下眼睑。
顾玉琦看着她长长的,又有些弯曲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忐忑的样子。心中无可奈何之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