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微微点头,沈云华便将自己所见一一讲述。
“那母亲将阿弟记在名下了吗?”
“并未。母亲问了他,小弟却说蓝姨娘虽犯了错,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又补了一句说无论如何娘都是他的母亲,会孝敬她。”
沈云景作出这个决定一是因为程氏提出此事时态度并不热络,怕到时候有了嫡子的名头却反惹嫡母厌恶;二是到底不好对生母太过绝情。
沈云梳心中暗道他做的对。这世道一向对男人宽容,嫡子和庶子只是个名分之别,继承的家产至少面上都是同等的。沈云景即使被记作嫡子也得不到程氏娘家的助力,倒不如退一步。
沈云华说罢又问:“大哥,小弟平日可对您敬重恭谨?”
“他还是个八岁稚童,沈家儿女本性都是好的。”沈云逸一笑,“华儿不必忧心。”
之后沈云华帮着小妹将这盘棋下完,最终还是沈云逸险胜一招。
“你们姐妹同心,我差点招架不住了。”
“大哥就别炫耀了。”沈云华嗔道,“过几月梳儿学成了,再下我们肯定能赢过你。”
“我怎么就有你这个妹妹。”沈云逸故作无奈,“梳儿既已学成,怎还用你助她?”
“大哥这话可就不对了。阿姐于我在一起可不止锦上添花,而是事半功倍。”
兄妹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云逸云华才双双告辞。舜英院中程氏听闻,也只是一叹,眼里又带了笑。
“阿蕊啊,替我拿纸笔来。”
“夫人怎么突然想起给老爷太太写信?”
“还是阿蕊懂我。如今想来爹娘给我选的这门亲事真是难得;夫君敬爱,儿女双全,庶出的也都省心。”程氏转念又嗔道,“你这丫头,是说我平日没事就想不起跟爹娘写信不成?”
钟蕊只道:“老奴已三十有四,哪里还称得上丫头。”
程氏一听,眼眶有些湿润。想起阿蕊碧玉年华作了自己的陪嫁丫鬟,便许诺终身不嫁只愿陪伴自己身旁。十八年来,矢志不移。
“阿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还是那个伶俐的小丫头。”
再说程氏两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若芙若蓉亲自去监督着,芳草院中的下人即使再怎么不乐意也只好忙着搬动行李,面上一丝不满都不敢显出来。蓝氏怔忡地在凳上坐着,明兰和明丹不忍道:“姨娘……”
蓝氏双眼放空地看了她们一眼,面上竟显出几分死灰般的神情。“是我想岔了啊。在老爷心中,我什么都不是。”
两个丫鬟看了她平静无波的样子只觉心中慌乱。“姨娘,不管怎样,小少爷总是孝顺您的。听闻他推拒了嫡子的身份,只愿认姨娘为生母。”
蓝氏只是苦笑。“去,叫景哥儿过来一趟。对了,来东厢房。”说罢自个儿起了身,向侧屋走去。迈过门槛时身子一个踉跄,好歹被明丹扶了才没摔倒。
“姨娘。”沈云景快步赶来,“您还好吗?”
“景儿,奴的景儿……”蓝氏见了幼子方潸然泪下,“是姨娘愚钝,连累了你啊。若老爷因此厌恶了你,奴该如何是好?你不如投去夫人膝下,也有个好前程。”
沈云景虽皱了眉,毕竟心软。“姨娘说的什么话。父亲清明,不会因此怪罪我的。这两年我还安心在家读书,等略有小成后再去参加嵩阳书院的入学考;姨娘保重身体,儿定会时常前来探望您。”
蓝氏愣了半晌,心中百味杂陈。“少爷懂事,姨娘不及万一。”
“云景告辞。”
沈云梳和蓝氏一向没有交情,自不会去掺和这些闲事。第二日仍早早地梳洗打扮:她想着晨起读书许能更有进益,便又提前了半个时辰起身。
“梳儿,我先去找玲瑶了。”
“阿姐与玲瑶愈发亲密,陈小姐和舒小姐就没说什么?”
沈云华淡淡一笑,“陈小姐身藏傲骨,见我疏远怎还会忍气吞声。舒小姐亦然,内里是个要强的;她们俩在一处没准还自在些。”
沈云梳听得稀奇:“阿姐是说,她们二人惺惺相惜?”
沈云华笑而不答。与其说惺惺相惜,倒是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的可能性大些。
第一节 练了一个时辰的礼仪规矩,于先生见她们都累得很便大发善心只讲些迎来送往之道让众人记着笔记。教授棋艺和书法的夫子都饱经世事为人不露锋芒,沈云梳也跟着学得愈发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