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阿妹长大了,也许不用自己护着了。
梳儿开始学着自己筹划,自己早该想到的,小妹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会做出鲁莽的决定呢?她定然有把握能化险为夷。
沈云华对上了妹妹的双眼。这双眸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清亮中含着温和的笑意,然而你再细细观察,便不会漏过其中坚定的意味。
然而此时,那里多了些无措。
无措?
沈云梳慌了。
就像之前和阿罗的来往一样,她开始后悔没有早些告诉长姐自己的计划——不是在宴会上出风头的想法,而是那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念头。
她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阿姐,她永远都会是那个遇到危难挺身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那个风言风语中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她们本该没有欺瞒,没有躲藏。
沈云梳低垂着头,似乎是在沉思,错过了长姐释然的眼神。
沈云华在衣袖下抚了抚挚友的手,让她不必担忧。
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梳儿。
作为姐姐,她似乎总是最先心软的一方。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沈云梳回过神时,林怀雪已然念出刚作的诗词。她们俩坐在一边,沈云梳很容易看见对方竹签上的句子——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旁人的花签都是七言,唯独她们二人不同,说是巧合她不会信。那阿罗是什么意思?拿自己的评语给怀雪,还将当日夸赞自己的词句写在竹签上——不对,她怎么笃定这签能落到自己二人手中?莫非阿罗是有意谋划的不成?可又为了什么呢?
“林妹妹这首诗可真是绝了!且梅与雪正好含了你的闺名,妹妹可输给红梅了一段暗香!”这般会调侃人的,除汪玲瑶外再无他想。不过林怀雪这首佳作,也让众人的目光不再那么集中在沈云梳身上。
“汪姐姐说的一点儿没错。”垂钓归来的杨可烟露出一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我听见林姐姐身边有个侍女就叫暗香,可见她是个顶顶风雅的,我们这些俗人可不好比。”
这话敏感的人可能觉得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杨可烟说得直率,语气中也全是真诚,林怀雪便只是浅浅一笑。她并非不知同窗背后说她过于清高,眼下见诸人对她态度并无不同心下也微微有些触动。
这世上不受流言蜚语影响的人,毕竟是少数。
“杨妹妹生在几月?”
“汪姐姐何出此问?”
汪玲瑶做了个鬼脸:“看你何时能进学啊。现在我真开始期盼你能与我作伴了。”
“难道玲瑶姐姐之前的盼望是假的不成?”
沈云华神情一顿,不经意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与陈婉茹和舒秀莹疏离还是有一个劣势的。
玲瑶如今是她唯一真心相交的友人,尽管她想都没往那边想,暗地却有了独占的心思。
也许,她不该靠得那么近。
“好了,该让庄小姐和玖儿抽签了。”
庄娟签上是百合。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作出一首七绝,面上满是愧色。众人听出其中有不甚工整之处,却没冒然提出。顾玉琦思虑片刻,提了几个可作修改之处,得到庄家姐妹的感激的眼神。
庄婵脸上并无羞恼之意,反而好生温柔鼓励了一番小妹。她看出娟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心下安定。爹娘难免对身为幼女小妹溺爱了些,好在娟儿觉悟的不晚。
“玖儿竟然又抽中了秋菊。”祝瑛若有所思地看了顾玉琦一眼。
“金栗初开晓更清”,祝玖念出竹签上的诗句,随后接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好,阿玖这比方打的好!”众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朗声大笑的林怀雪,片刻后也纷纷交谈了起来。
沈云梳和林怀雪、祝玖坐在一块儿,谈论些典故韵脚。不一会儿众人就打散开了,有人也来请教,三人连道不敢,却也兴致勃勃地交流起来。到了最后,大家放着铺软垫的椅凳不坐,竟是以这三个年纪最小的闺秀为中央围了一个圆圈。
孙馨巧双手领着一个木桶进了屋,身后几个丫鬟焦急地跟着。“巧儿,慢些走,你裙角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