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是花朝,姑娘穿这件很合适。”
见奶娘缓缓走近行礼, 沈云梳莫名有些心虚, 仿佛被人察觉了隐秘的心思一般。
次日,沈云梳闲不住去了李记。不过她也察觉这些天往外面跑得太多了, 算账、读书和编撰文章等事都尽量在家干。
大多时候沈云华会跟她出去, 但她明白:偶尔散散心可以,母亲并不赞成闺阁女儿常出门走动。
闹市中的店铺自然远不是小小的摊位可比, 李记的桌椅长凳上坐满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热火朝天的氛围竟使包子铺不点炭火也不觉寒冷。沈家姐妹来时有认出的老百姓纷纷笑脸相迎, 李易是个实诚人,即使规模做大了也没涨价, 较为富足的家庭甚至每日带孩子来这用早膳。
李淳儿笑意盈盈地塞了个荷包给沈云梳:“云梳妹妹,这是这两天挣的银钱。”
四个少年正在灶间忙碌, 额角流淌着细汗。店铺翻新, 桌椅摆设和两男两女的学徒都是沈云梳出的钱, 所以赚取的银两七三分,她得三成。
“李姐姐这般, 叫旁人看了还以为你在贿赂我呢。”沈云梳说着,利落地将绣着紫竹的香囊揣入袖中。“竟不知姐姐的绣工也是一等一的,将夕阳下的紫竹绘的淋漓尽致,倒恰好应了我们书院的景。”
李淳儿眼底有了几分羡慕,“若我也能进东陵听讲就好了。”
“姐姐莫急。”沈云梳神秘地眨了眨眼,“过些时日,我会请郡主修建一座女子书院,让百姓家的姑娘也能进学。”
“若真是那样,是整个京都女儿的福气。”李淳儿生出向往的神色,“云梳妹妹和绮罗郡主感情真好。”
虽未得幸见到那位郡主,这些天却时常听云梳讲述她的事迹。自己从小跟着爷爷生活,也没有同龄的小姑娘愿意跟她玩,此时见了沈云梳眉间透着幸福的模样,想来她们感情是极好的。
“李姐姐,明日乃是百花生辰,你便放个假,去郊外好好散散心吧。”
“妹妹说的是。”李淳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几位师兄妹均手脚利落,显然上手的很快;刚稍稍放下心来,却又皱起眉:“可既然我去踏青,阿岭他们也该放假。这样一来,爷爷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算了,我还是去劝劝爷爷,休息一天吧。”
沈云梳见她自说自话地接下去,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原来不光是锦绣堆里能养出钟灵毓秀的女儿,有些人看似像野草般随意生长,却自有矜贵人家无法教出的顽强。
李淳儿思虑片刻,又道:“妹妹明日也去郊游吧?和你阿姐一起吗?”
沈云梳脸红了红。“没有,明日我跟阿罗出去散心。阿姐该和玲瑶姐姐约好了。”
“瞧你这样子;若不是知道你不会说谎,还以为你借郡主的名义和人私会呢。”李淳儿打趣道。
“难道李姐姐有意中人吗?”
“没有。”李淳儿大大方方地说。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她便转身冲祖父吐了吐舌头。
明明约的是辰时,沈云梳愣是卯时就就醒了。轻轻坐起身,只见窗外天刚破晓,远处朦朦胧胧有一束明亮的光。
不想惊动侍女,光着脚踏上松软的毛毯,来到梳妆台前。默默选好穿戴的首饰,与搭配的发髻手帕宫绦等。
“姑娘,您醒了怎不知会我们一声?”清荷语气中略带埋怨,“还未到春分,姑娘赤着脚又穿得这样单薄,受凉了该如何是好?”
沈云梳只浅浅一笑。却想到那日庭中阿罗斜倚在藤椅上,慵懒又散漫的模样。那双眼沉静却暗藏笑意,眉梢微挑,就那么看向她……
清莲一向起得早,端来铜盆热水皂角等物。沈云梳梳洗后随意拿了本诗集翻着,虽心中迫不及待,却不忍两个小的跟着早早被叫起。
两刻钟后,清纱进门为她梳了个灵蛇髻,戴上雕三朵祥云的白玉钗。衣裳熏了浅淡香甜的果味,腰间系着浅蓝的荷包和同色宫绦。臂上斜挎了一个竹篮,篮中装了各色花朵;最显眼的要数一小束纯白的栀子,用淡蓝的绸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程氏免了她们的请安,大厨房也早早送来了早膳。蒸得极嫩的鹅蛋羹、虾仁馅的水晶小笼包、微咸且被熬得软烂的蔬菜粥。
披了斗篷走在青石路上,沈云梳神情有些懊恼。离与阿罗约定的时候还有小半时辰,可眼下既出了闲云阁,她私心里又不想回去。一路纠结着,想要不要吩咐清莲回房拿本游记消磨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