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荨在她身后咬着牙狠狠瞪她,可惜她只徒留了一个俊朗的背影,再一错眼,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回到西暖阁,月色已中天,照得庭院疏影落寞。不远处的腊梅横枝幽香缕缕,周牧白站在窗前看了一会,也无睡意。
左右无事,她寻了一卷闲书随手翻看,还没看着两页,外头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蹙着眉抬头。
来的是寝殿里伺候的小丫头,西暖阁外间伺候茶水的丫头放了她进来,都没来得及请安,小丫头一下子跪在地上:“殿下,王妃的手伤着了。”
周牧白“嚯”的起身,一壁往外走一壁喝问:“怎么伤着的?”
小丫头被她吓得要哭,牧白甩开她从廊下的扶手栏杆上跨跳过去,穿过庭院,一径往寝殿方向跑。
“伤着哪儿了?”周牧白推开镂花门进到里间,微喘着气劈头就问。
沈纤荨坐在高背椅中,左手手背上一片通红。
周牧白一见之下就咬了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转头瞪着一地丫头斥道:“都是怎么伺候的!来人,今夜当值的全部拖下去杖责……”话说到一半,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住了她的手。
“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当心。”沈纤荨脸上红扑扑的,哪好告诉她,是想她想得出了神,才磕着了茶盏。
周牧白看着她盈盈的目光,再大的火气都被安抚了,可低头看到她手背上明显的烫伤,还是心疼得不行。她压了压心火,寒声侧目道:“今夜当值的,罚一个月月饷,再不当心伺候,就全都发配出去。”
丫头们还未见王爷发过这么大的火,都惊得不得了,听到是罚一个月的月饷,立即心道侥幸,一片儿跪倒领罚。
思源已在厨房端了一碗淡盐水回来,替她家小姐净了手,书瑶拿着去火败金的薄荷烫伤膏,周牧白接过来,自己小心翼翼的往纤荨手上的伤抹去。
“疼么?”她抹了一会,抬头看她。
灯火的光亮将纤荨俏丽的脸蛋映出微微的明暗阴影,她也低头望着她,长长的睫毛略垂着,眼里有柔软的波澜,如月光下的海浪一般。
丫头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与她两个人。
不知哪一页窗屉的缝隙钻进来一丝风,摇晃了烛影,眼前的人和事,都带了几分不食烟火的缥缈。周牧白半跪在大绒毯子上,手里还沾着乳白色的薄荷药膏,清凉的香气在咫尺间缭绕,彷如被纤荨的秀色所获,她抬起身,虔诚的闭上双眼,轻轻的轻轻的吻在她花瓣一般的唇上。
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相处了多少时日,这个人,总是让她惊艳到骨子里。
浅尝辄止的亲吻,片刻又分开。
牧白看着纤荨嫣红的香腮,柔声道:“莫再生气了。是我不好。往后,我不带政儿到海边去了。”
纤荨慢慢抬起眼睛,定定的看她一会,脸上娇艳的瑰色褪去,声音端正清丽:“你当我是为着你带政儿出门感了风而生气?”
牧白听她这般说,倒有些疑惑了,微侧过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眨着眼睛看她。
纤荨伤着的手还握在她掌心里,火辣辣的一片红痕上覆了清凉的药膏,她知道她心疼她,一点儿小伤都着急得不得了。这般想着,心里更柔软了些。
“小孩儿家有个头疼脑热,最是寻常不过,何况政儿是个男孩儿,淘气些无碍的。”她望着她道:“我不是为着这个生气。”
牧白跪得久了,索性跽坐在金丝芙蓉毯子上,依旧仰着脸。
纤荨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们从海边回来,夜里政儿发起热,你让管家请裴小太医,当时,你说了句什么话?”
牧白皱眉想了片刻,不确定的道:“我说,让裴越快些过来?”
纤荨没答话。
牧白又想了想,恍然道:“我说,幸亏现在不在京里。”
纤荨才道:“你说的幸亏,是什么意思?”
“自是因为若在京里请了裴越过府,难免惊动到旁人,若是宫里知道了,陛下问起是谁病了,可怎么好回答。”她说着蹙起眉,不解的问:“你是为的这个生气?”
纤荨将手从她手中抽回,眉间是不加掩饰的微微恼火,“是,我是为的这个生气。儿子感了风寒,还不知病到什么程度,大夫未到,你开口便说,幸亏不是在京里。牧白,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