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巴掌。”
“你刚才甩的是巴掌吗?”
林冉摇摇头,两手一合拍拍手,“啪”的一下,声音很大。
“不甩到脸上的能叫巴掌吗?”张锋问。
林冉回想起进剧组第一天,所有人在饭店喝酒的情景。张锋喝个大醉,站也站不稳,身体拧得像根橡皮糖,还要抱怨有人塞新人进剧组。后来听说串通苏蕾把剧情改了,让那些带资进组的新人一个个杵在角落当背景,他们的戏份的确重,都是行走的背景板。
现在还有更绝的,新人得觍脸挨巴掌。这事,凭张锋一根筋的脑袋,肯定做不出。林冉推断多半出自苏蕾的矫情和狗血,真是绵柔里藏着小针。
一个镜头反复重拍,造成的不良后果最终还是要林冉买单。不能这样下去了,林冉把得罪制片人的若干连锁反应抛之脑后,挥手放出软绵绵的第一掌。
挨了一掌的丁放,沉沉地低下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咔!”张锋直言不讳,“完全没力度,完全没感情。”
一个巴掌有什么感情可言。林冉重新站回地上画了圈的位置,重新说一遍台词,甩出第二掌。
助理来传话了。“张导让你注意走位,注意手的力度。”
第三掌,第四掌。这些巴掌就像在脸上轻轻揉了一把,丁放都要觉得有意思了,饶有趣味地看着林冉。
张锋终于忍不住了,让两个演员休息几分钟,调整之后再拍摄。林冉不打算走远,靠在走廊边上,与丁放站得有些近。
“你的手,力道太小了。还不如刚进剧组时掐我胳膊的劲儿。”
林冉心里白眼翻飞,嘴上说:“新人都是苗苗,要呵护,怎么能动手呢?张导也真是的,太求真务实了。”
丁放走近两步,问道:“剧组急赶慢赶,你忙里偷闲,给自己做了场专访?”
林冉点点头,又摇摇头。“专访谈不上,还顺便给张导宣传新剧了。”
丁放话锋一转:“演电视剧之前,你是话剧演员出身?”
林冉又点头。
丁放话锋再转:“两年话剧,两年影视,你四年的经验也不过如此,一个巴掌都不敢打。”
林冉愣了愣,惊讶于丁放的直言,但更惊讶的是,她把那篇采访稿看得这么仔细。
“是在话剧团混不下去了,才退团的吧?”
丁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林冉耳中,听得刺耳,听得脸发热。
没等林冉反击,丁放就转身回到了打光板前,摄影师又重新架起机器,休息时间结束了。
第11章 第 11 章
这一次,田柔的脸上呈现出多重情感,既有怒其不争的愤,又有哀其不幸的怨,还有不被理解的恨,即使在平光眼镜的遮挡下,依旧能看到很多细碎的情感映射出来。飞快地抬起手,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先行动了。
伴随着重重的响声,手掌落在面前女生漂亮、倔强又可恶的脸上。
只是一刹那,林冉向来自如收放的表演人格被挟持;也只是一刹那,折叠回去的本我被释放。
林冉分不清这到底是田柔老师,还是真实的自己。但独独可以确认的是,对丁放出言不逊的气愤。想反击,想反抗。曾经在哭喊与哀嚎中无力挣扎又反复挣扎的自己,心一瞬间颓然了。
林冉觉得手心有种火辣辣的痛感。从来没有打过谁,烧起来的感觉从手掌一直弥漫到胸口。
快要窒息了,第一次,第一次在不扮演善良的人时,想起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的面孔,以及温暖的带着淡淡消□□水味的手,轻轻地来回摩挲,她们会在女孩的耳边轻语,“不要哭,不要怕”。
在被父亲老拳相向后,女孩总是捂着流血的地方歪歪扭扭往外跑,有时候是去居委会的小诊所,更多时候被邻里送去医院,居委会一次又一次上门教育再教育,而他死不悔改、死不悔改直到躺进车底。
那段时光里,女孩学会了说五花八门的借口,在学校里变着法子掩饰伤口,“我跌倒了,我撞伤了”。是不是,那个时候,女孩就显露了演戏的天赋,而长大后对于表演事业的探索,只是对童年及从未有过的青春的回顾。
可能只有那些白大褂才真的懂她?
女孩学会了说谎,林冉学会了表演。
只一瞬间,似梦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