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微微一笑,牵着宋致的手,两人相视一眼,她笑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上天是怎么把你送来我身边的。”
宋致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蹙眉沉思。
“怎么了?”楚和淡淡笑道。
望而却步,是因为宋致有些怕。
怕什么?宋致不知道。
长沙军主帐。
楚琅和白柳正在庆祝这场攻城战打得极为漂亮,文武官员纷纷用白水代酒,推杯换盏喝得酣畅。
余度从帐外进来,看见热闹的气氛,眉头一皱,觉得为难,但事情严重,他不得不早些把消息告诉楚琅和白柳。他快步走到楚琅面前行了一礼,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楚琅先是一惊,登时冷汗涔涔,失手打翻了杯盏,接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沉下脸,起身对帐中停下来看他的官员道:“你们……先出去!”
百官也知道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当即默默地放下杯子,退出了军帐。
等人都走得只剩下白柳和余度,他才晃了晃身体,脸色苍白地回头望向面露哀伤的余度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余度咬牙,重重地点头。
得到肯定的楚琅面如死灰。
白柳不明所以,奇怪道:“旧年,发生了何事?”
“长沙国太后……薨了。”
白柳大吃一惊,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沈太后她怎么……”
余度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太后本来身体就不好,大王出征这些时日,一直在甘露殿为大王祈祷。后来劳累过度,也就……唉,郡主哭得跟泪人儿似的。眼下大王出征,也当班师回朝,主持大事啊。”
楚琅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太后和他感情深厚,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楚琅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他颓然坐在座位上,眼睛已然红了。白柳和余度相视一眼,纷纷告退。
出了军帐,才惊觉外面寒气逼人,已然到了冬季。
风一吹来,余度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白柳从刚才就沉郁着脸,被冷风一吹,禁不住仰头叹息:“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大王班师回朝,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都陷入了沉默。脚步踩在败落的树叶上,沙沙作响。周围的甲胄之士持着刀矛走过,满脸的喜色,为即将剿灭反贼能够回家团聚而喜不自胜。
“旧年,你觉得,我们能完成公主所托吗?”
灰色的大氅随着步伐摇曳,步伐沉重而不停。余度把手交叠放在腹前,睨了白柳一眼,沉声道:“正平元年,公主送了我一场富贵前程,她说我是早晚会有青云直上的机会,不过是提前让我为人知罢了。度不才,这身文武艺,算是卖给了公主。这么些年,不说你我人前比人尊贵,就是人后,公主待你我也如心腹。的确,我所欲者,就是一个明主。可固然大王是个明主,可在我心里,还是随侍公主比较得意。”
“是的。”白柳想起过往,忍不住轻声笑了,“能跟随公主这样的人,是我荣幸。我本是一介寒门士子,公主肯看重我,我已是满足。说句不敬的话,我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心里所想,我也能猜到一二。”他苦笑道,“我原本以为,我在宦海沉浮,永无出头之日,可公主拉了我一把。我以为将会一生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可公主却让我领兵,到了大王身边。公主是希望我们成为从龙之臣啊!”
“是啊。”余度眯着眼睛,拈着胡须笑了,“从龙之臣,此龙,非彼龙。可我倒羡慕起了窦录事,他往常轻浮浪荡,不拘世俗,所以公主才没有把他也调来吧?”
白柳又叹了口气:“我本最不屑他,可到头,不料他却真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算了,说再多也无用。”余度沉吟半晌,抖了抖身上的衣袍,一扫颓靡,朗声道,“大王必然会回长沙,接下来的仗,多是要托付给你和沈将军的。”
“沈砚已升右将军,只怕天下平定,他会功高震主。赏无可赏,为之奈何?大王对沈家,可是忌惮得很呐。”
余度讥笑道:“要怪就怪沈家贪得无厌,想学王莽。”
“呵呵。”白柳无奈道,“他们太心急了。大王岂是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