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九凤毕竟是元婴期,有心收拾一个凡人,自是眨眼的功夫都不用。
她动起了手来,甚至还见了血,本还想瞧瞧热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刚出门的退了回去,要进来的,也尽量墙边儿走,众人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当心便把血光之灾揽到自己身上。
翟九凤本没打算惹事,收拾了一人后,便朝四下望了过去。
在她左手边的阁楼旁,有一根直入云霄的柱子,不知是作何用途,上头雕了许多只羽翼华美的雀鸟,应当是同一只,只时而振翅,时而盘旋,时而栖息,时而俯冲。
翟九凤想站上去看看,只有站得高了,才能知道整个中州城的布局。
她脚尖一旋一点,便如一只凤凰翱翔入九霄,赤红的衣袍比霓裳还要绚烂,一圈圈荡漾在天穹中,比曜日还要夺目。
长柱高可攀天,翟九凤站在顶上,置身于层层云海之中,似乎伸手就能够到头顶的圆日。
她朝下俯望了望,正想细细打量中州城的布局,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又轻又缓低叹,尚不及抓住,便消散在如烟似雾的云海当中。
“什么人!”
翟九凤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转头往四下望去。只那里除了云,什么都没有。
“出来!”翟九凤喝道。
“……我在你脚下。”又是片刻的沉默,那道清越的女声才又响起。
翟九凤循声望了过去,就见一只精致的雀鸟虚影缓缓出现在脚下,与那柱上所刻一模一样,华美的尾羽轻轻一颤,便流淌出细碎的华光。
“你带了我的肚兜过来,她送我的肚兜。”翟九凤脚下的雀鸟盘旋了一阵,突然化作了一个虚幻的女子,她眉眼十分精致,秀雅脱俗,自有一般清灵之气。
这只雀鸟提到了肚兜,翟九凤稍一作想,说道:“你是雀三娘?”
从系统空间掏出了肚兜递过去。
雀三娘手一招,那白底莲纹的肚兜就落到了她的掌中:“我是,我是雀三娘,这肚兜……这肚兜你竟然还能找到它,我以为,早就跟她一起葬身火海了。”
眸色有些迷离,似乎在回想什么。
雀三娘唇边先是勾起一抹缱绻温柔的微笑,随后慢慢变冷,化作几乎要倾覆天地的仇恨,只这抹仇恨并未持续多久,最终零落成无言的悲凉。
“是我不该,不该留她一人在这里的。我早该知道,这逼死人的世俗礼法不会放过我们,是我错付了她予我的信任……”低下了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雀三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心的肚兜,面色苍白,嘴唇颤抖。
“是我害了她,是我毁了我们的未来,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啊……”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纵横而下,她的绝望是那样深沉,以至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气。雀三娘再也站不住了,颤抖着跪倒在地,将脸颊深深藏在了双膝当中。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灌入翟九凤耳中,纵然她什么都不了解,也被这化作实质的悔恨所感染。
她想了想,蹲下了身去,轻轻拍了拍雀三娘的背脊。
因为只是一道执念,她的手便直接从背脊穿了过去,只这一打岔的时间,倒让雀三娘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终究是过了太久,尘世已然消弭,所有的遗憾都被无情的时光碾成飞灰。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悔恨,到了此时,也都有心无力。
她已经死了,随着过往的岑寂,连意识都快消磨一空。她已无力回天,若非这个姑娘带着肚兜,带着如出一辙的情意,她甚至都不会再清醒过来。
柔和地看着眼前人,似乎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轻的影子。
雀三娘再也忍不住了,只想让自己未弥补的遗憾,尽数在这姑娘身上求得圆满。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和你爱的人也要受世俗谴责,我只求你不要留她一人。再大的磋磨,只要有人陪着,那都不算什么。能伤人的从来都不是劫难,而是你的无情。”
没有依托的声响,含着太多的悔意与惆怅,终于像霜花一样,冻结了空气。
翟九凤看着她,眸色清晰而坚决,像朝拜的人一步一步虔诚地叩上金顶,纵双膝流血,腿脚酸麻,纵浑身的力气早已消耗一空,可那毫不动摇的决心却比佛光,更让人不敢逼视:“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
若我爱上了谁,定会竭尽全力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我不会让我自己后悔的,哪怕万劫不复,只要她也喜欢我,我就会为她背叛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