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手机欠费了。”
“你问同事借的电话?”
“嗯。”
“工作顺利吗?”
“顺利。”
“我睡不着。”一个失眠的人竟然打电话找一个惯性失眠的人。
“那我陪你聊天。”她往投币口放入五十元。
“你唱歌哄我睡啊。”
这段时间严重缺乏睡眠又喝了大量的酒精,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你想听什么?”
这个人还是对自己有求必应,但不会再停下来多思考一会儿了。曾经在出差时会说的甜言蜜语,好像不复存在过般。“唱你的新作吧,我都没听过。”
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唱自己的作品,而是哼起了最近打算拿来改编的《天空之城》。她以前在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拉普达,自己会不会像牧羊少年渴望宝藏那样不顾一切去寻找。然而现在却变成了即使真的告诉她有拉普达,她也没有动力去追寻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首?”
“没什么,同事告诉我台湾真的有个天空之城而已。”
“去了吗?”
“太远了,下次再去。”眼见只剩下最后十元硬币,她捏紧话筒,指节泛白。
“把手机还回同事吧,聊很久了。”
“嗯,你早点睡。”
“晚安。”
线路再次中断,她将话筒挂回机身,长舒一口气。即使是机械式的对话,她也怕再多说一句会抑制不止地哭泣。现在,世界又回复一片寂静。暗夜的风速开始增强,海浪轻拍岸边的岩石,溅起点点水花,落在她的小脚上。
她掀起衣服的下摆,在小腹上划出三道血口。
第43章 亚洲之音
十二月末,抵达东京后,雪漫和Henry马不停蹄地赶往日本国家歌剧院参加“亚洲之音”的彩排。银池因为要录《情不自禁》的DEMO,没和雪漫搭乘同一班飞机,而是改坐两天后的飞机,并答应见完宇多田光后准时去看她的演出。
后台,造型师替雪漫穿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化妆师对她做了一个鼓励性的微笑,企宣看她的样子像在看一个待出嫁的新娘。雪漫站在镜子面前尝试摆了几个POSE,在她认为一切都非常合适之时,Henry开口了:“雪漫,这样不行。你穿得太多,很难上头条。”仿佛说得还不够清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刚从记者会过来,别人的衣服不是短裙、低胸就是露背,要么就是颜色特别夸张。你这样只能上邮票大小的版面。”
雪漫还来不及回神,就看到企宣带着翻译以拜托的口吻求要求摄像大哥停止拍摄。“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了。难道人们就只会关注我穿什么吗?”听到那般世风日下的描述,雪漫不是无奈,而是无解。
“不是这样的。”Henry解释道,“亚洲之音本来是Kelly代表中国出战的,这在香港引起了不小反响。但签约前她忽然改变主意,说是有更重要的演艺计划就把这份合约推了。原先打算跟拍的大陆媒体也因此取消了采访计划。刚才我在现场看了,只有一家中国媒体,还是没名气的。我们不做出点动静,不就白来了吗?要不……再试试别的衣服吧?”
情况大抵都是如此,每一次发片前的宣传会议都会让刚刚录完音满是信心的雪漫感到挫败,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当艺人。如果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不能提供绯闻或什么事端来刺激版面,她的消息是发不出去的。这个时候,雪漫通常会归罪自己。做一个歌手,努力把歌唱好原来是不够的。
上次拍主打歌的音乐录影带,她的脚不小心踏进一个坑洞,脚腕刮伤。然而几乎同时,导演手上的摄影支架又断了,割伤了他两根手指,差点断掉。当时雪漫就看见Henry赶紧叫企宣拿相机拍他俩。现场已经够混乱了还带着不停闪烁的闪光灯,真是讽刺。她很快就意识到Herny在想什么,这可是一个“新闻画面”。效果可能比不上她袒胸露背,但至少可以用作一条花边。事后,导演进了医院,大家呆坐现场替他担心。其他公司的工作人员无奈笑笑:“真残忍,这个也能发稿。”雪漫想配合着笑,却只能转瞬红了眼眶。
“不要!”第一次否决了Henry的好言相劝,雪漫转身面对着此行的同事,“我只有一句话,对于上新闻,有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和我做不了的!我想休息一下,你们别跟着我!”把裙摆打了个结,雪漫开门而去,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