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间崇明这一番挣扎可不得了,陆莲稚立刻便要撑不住了,腰上一软,抱着崇明向井里栽去。
亓徵歌眼看不好,刚要上前一步,便看见两个几乎全身都没入了井口的人,同时双腿勾住了井沿,硬生生又给撑住,好一招倒挂金钩。
然而就算是这样了,井中二人还是不依不饶,谁也不肯放开谁,一时竟然就倒挂在井里吵了起来。
“陆莲稚!你放开我!你想死我还不想!出去再打不行吗?!”
“呵,我就算是掉下去了,你也别想出去!你他娘的……”
“我他娘的怎么了!?你这南蛮子下手那么狠,是不是要我死!?”
“我他娘今天就是要你死!”
“杀人啊!救命——”
眼看井中吵闹越来越离谱,亓徵歌不由得拂袖便走上了前,站在了井边。
那边陆莲稚仍在和崇明不依不饶地对骂,便忽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幽幽的:“陆莲稚。”
这一声将她吓得腿一软,险些从井口滑了下去。但她很机灵地拽住了手上崇明,将崇明拽得“哎哟”一声,井中水面几乎近在眼前。
“……”陆莲稚费力地抬头,向井口看去。入目是亓徵歌面色冷淡,垂眸看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亓徵歌眯了眯眼,声音听不出喜怒,问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节气?井水有多寒凉?你若是跌入了井里,跌打是小事,若是伤寒感风,这王府中已有王爷一位病体,你以为谁还会管你?是不是总要我教你行事分寸该当如何?”
陆莲稚被骂得心虚,缩了缩脖颈,一缕柔软发丝滑落,点在水面,漾开一圈涟漪。
“我……”陆莲稚讷讷开口,想要辩解,但此时倒挂在井中,颇有些脸红脖子粗的,她也想着这样同亓徵歌说话有些不对,便松开了崇明,飞身蹬住井壁便跳了出来,垂着头站在亓徵歌身前。
那方崇明忽然身上一轻,紧接着陆莲稚居然踩在她的身上跳出了井中。这一脚险些没将她蹬得吐血,手脚一滑便身子往下坠。
崇明下滑之余怒喊一声:“陆莲稚!!!”
在她险些以为就要掉进这大雪节气的寒井水中时,忽然感到后颈一紧,头顶传来一声谑笑。
“哟,这位姑娘大呼小叫的,是做什么呢?”
曲闻竹有些吃不住崇明重量,此刻正双手揪着崇明衣领,半身伏在井口,分明姿态并不甚优雅,但听她谈吐语调,却仍令人觉得她仿佛三月枝头清风一般,幽然清浅。
这份从容落入崇明眼中,便怎么都吃不对味。
“装模作样充什么好人!你要么拉我上去,我敬你一声,要么你撒手,我们势不两立!”崇明气急败坏,悬在井中喊道。
“哦?我拉你上去,你敬我一声什么?”
曲闻竹此刻其实诚然已有些拉不住了,但她还是想要逗一逗这郡主,便面不改色,问道。
“你让我敬你什么就是什么!”崇明眼看着衣角已经点到了水面,涟漪一圈圈散开,她不由得喊道:“你拉不拉!”
拉就拉。曲闻竹提上一口气,便将崇明一点点拉出了井口。待到崇明双手握住了井沿,她便省力地直接松开了手,让崇明自个儿往外爬。
其间她回头看了一眼亓徵歌,却惊然发觉亓徵歌正捏着陆莲稚耳朵尖点她脑门,脸色颇有些冷地教训人。
这场面曲闻竹可从未见过,一时啧啧称奇。
陆莲稚早已在捉住崇明的时候一顿暴打,将玉拿回了手中,此刻她听着亓徵歌半是责怪半是关心的话语,一时心下竟有些喜滋滋的,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任亓徵歌捏着自己耳朵。
那头崇明爬出了井中,看着眼前场景也撇了撇嘴角,小声骂了一句:“妻管严。”
曲闻竹就站在她身边,一时极为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你说什么?”
崇明看了曲闻竹一眼,拍了拍身上褶皱,也不答话,只问道:“好了,我上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曲闻竹见崇明一副要剐要杀悉听尊便的样子,也来了兴致,不由得哂笑一声双臂环胸。
“那你就学两声犬吠,给我听听罢?”曲闻竹扬着下颌沉思片刻,笑容清浅又端雅,幽然间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