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衣襟瞧了瞧,胸口的伤痕已将近愈合。看着看着,陆莲稚便自然而然回想起在戎昇庄的那几日。她缓缓摊开双臂,眼中流露出茫然迷离。
儿时跟随父亲游历这山河人间,见证了许多人情冷暖,结识了好些知交挚友。如今父亲去了,她却仍未学会享受安定。
天地悠悠,陆莲稚最是眷恋这般四海为家的潇洒恣意,可以说是她年少轻狂,也可以说是放浪不拘,总之这个江湖,她既痴迷到愿亲自走遍,又淡泊到不愿在一处停下脚步。
陆莲稚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寻找什么,是不是世上会有一处迷离不定的地方,将最终让她眷恋?
陆莲稚仰躺着,脑中思绪愈发迷茫。
穷究缘由,自己究竟是为何要在这天地间游荡?是为了情义,名利,自由,还是什么呢?她翻了个身,指尖缠绕着的墨玉坠绳一圈圈松散开来。陆莲稚细细地看着那方小巧的玉坠,指腹在那微凉而光滑的玉面上摩挲。她仿佛在这之上寻找着亓徵歌留下的温度一般,眼神也渐渐票源。
不知亓徵歌又是为了什么,荣耀,学识,历练,还是……什么呢?
抚摩着已被握得微温的玉,陆莲稚想着想着,心下思绪尽数模糊,唯独亓徵歌三个字却愈发清晰。她默默念着亓徵歌的名字,终于渐渐睡去。
此刻方窗之外,天正破晓。
待到陆莲稚幽幽转醒之时,已是午后申时。日光移在了绿窗边缘,斜打在宽阔的梧桐叶上,微风翻搅时仿佛金鳞浮动。
她睡得时间颠倒,醒过来时便感到有几分失真。陆莲稚翻了个身,幽幽从鼻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来。
忽地她听到门前有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三声门响,亓徵歌沉而柔的声音传来:“……陆姑娘。”
陆莲稚翻回身,爬了起来,积极应道:“我在!姑娘进来便可。”
亓徵歌此番来敲门,其实只是为了叫醒陆莲稚,并没有进来的打算。眼下申时已过半,陆莲稚已然睡了十二个时辰有余。虽她早先便在杉府见识过陆莲稚能睡,此刻却仍讶于她竟能这样许久都不转醒。
忽然亓徵歌想到,莫不是陆莲稚旧伤犯了罢?
念及此,她便也还是在这番犹豫后推门进了去。
甫一进门,亓徵歌便看到陆莲稚正半趴在床上,睡眼朦胧,一手揉着铺陈在榻上的水滑青丝,眼眸微阖,睫尖轻颤。
“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亓徵歌眼皮跳了跳,快速移开目光,走到距她三步远,便止了步问道。
陆莲稚似是仍未醒透,闻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抬起头看向她,眼神虽迷蒙却仍带着丝丝笑意,柔声道:“腿脚似乎已经无碍了。睡前看了看胸口伤痕,也好似快要痊愈了。”
说着她便伸手拉开胸口衣襟给亓徵歌看,先前裹缠着的胸口轻纱似是已在睡前解开,此刻便直直露出了一片白中透粉的锁骨与前胸。
亓徵歌先是被她这样露骨的动作激得一惊,但下一刻她便感到更为讶异——陆莲稚胸口伤痕愈合得分外奇特。
她记得最初时候,那伤口足有一片掌心那样大小,虽不甚深,却到底是刮去了一块肌肤的。
而此刻伤痕只剩了酒杯口那样小,中间伤得最深的地方虽还未愈全,尚透着些微血色,边上也有一小圈粉色的疤痕,但仍是有一大片伤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剔透粉白的肌肤,与他处别无异样。
见亓徵歌半晌未动,眼神也有些复杂,陆莲稚便顺着她视线低头看去,声音尤带睡意地道:“姑娘不必诧异,是我天生体质殊于常人。爹爹说……从前我娘也是这样。这些都算是小伤罢了。”
不知何时天色又暗沉了几分,光线失去了璀璨的金色,只剩下昏暗的夕照笼罩在这房中。
陆莲稚似乎还未清醒,呼吸声尤有几分沉缓。她又趴了下去,抱着被衾滚到了床内。
亓徵歌见她胸口在被衾上蹭来蹭去,不由担心道:“虽说你康健起来比旁人快了许多,但也不能这般不注意。你且先坐起来,我替你换次药。”
陆莲稚闻言,慢慢便爬了起来,挪坐在床沿。
她取来罐药泥搁放在陆莲稚膝头,二人凑得很近,裙摆相接。陆莲稚见她弯下了腰,便立刻心有灵犀似的伸手牵住自己衣襟,左右拉了开。
伤口的位置正在锁骨下方,从陆莲稚散开的霜色里衣中,亓徵歌可以看到玲珑而起伏的曲线,缥缈而又近在眼前,比那霜色还要剔透白皙,却又隐约透着些微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