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吃了个瘪也不气馁,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那小男孩却不服气了,急急抓住了生生手腕也喊道:“这种事情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生生又拿手里扇子敲他:“怎么不能说?画画儿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
陆莲稚也奇怪,泼墨挥毫作丹青这种事情多风雅,便是那位老先生的爱好也并无不可,为何一提起来这小孩童便如临大敌?
待到这两个小儿争论完了,亓徵歌才复又缓缓开口道:“劳请二位小友进去说一声,便说是故人之孙来访,便报容决谷即是。”
那两个孩童一听见故人之孙,先是神情古怪了片刻,而后听见容决谷,便登时瞪大了眼睛,一番欲言又止后还是选择了应下,生生将手中蒲扇往那小男孩怀里一塞,便噔噔往房内跑。
那小男孩抱着扇子,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亓徵歌,屏息半晌后,小心问道:“姐姐是容决谷来的贵人?”
陆莲稚存心想逗一逗这小男孩,便弯腰道:“对,来抓你进谷里做药童的。到时候把你关在谷里,一辈子都不放出去!”
她本是想逗一逗他,却不想这小男孩不但不惊恐,反而一双湿漉漉眼睛瞪得更大:“真……当真!?”
语气竟然十分惊喜,还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意味。
亓徵歌微微蹙眉,看痴呆一样深深看了陆莲稚一眼,转而伸手摸了摸那孩童头顶:“谷里会定期招收天下生徒,我方才见你有可塑之质,你若是当真想去谷内历练,我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也并无不可。”
那孩童兴奋极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兴奋起来时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矜持:“姐姐便是容决谷那位千金对不对?姐姐为我写引荐信好不好?姐姐能不能收我做徒弟?”
小孩子诚意十足,简直登时就要抱着蒲扇给亓徵歌跪下去。
“哎哎哎,”陆莲稚眼疾手快拉住他,“小兄弟,不要激动。”
正牵扯着,便见到生生带着个人从房后走了出来,那人走近了,亓徵歌才看清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正神情有几分诧异地被生生牵着往外走,左手里还攥着一管笔,粗布薄衫的左边袖口用绳子扎了起来紧在手腕处,沾染了一片青黛墨色,令陆莲稚一看便知,是个左撇子。
容貌倒是姣好,身姿也纤柔。那女子有些愣,走到亓徵歌身前,看了看陆莲稚又看了看亓徵歌,半晌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在下孙翛翛,二位贵人何事来访?”
亓徵歌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行礼后便径直开口问道:“孙姑娘可是沈老先生亲故?”
提及沈老先生,两个孩童并上孙翛翛脸色都有些低落,孙翛翛应道:“是我外祖父。外祖父去岁便……过世了。”
亓徵歌面露叹惋,扶住孙翛翛手道:“是我不好,冒昧提及了姑娘伤心事。”
陆莲稚在一旁也微有唏嘘。亓徵歌同她说过,这位已故沈老算是亓徵歌祖父知交,当年亓源缮也曾游历江湖,遇见沈老几乎一见如故,畅谈医道针砭时弊,即便亓源缮而后归谷,二人也常常有书信来往,共论医术研习新方,当真应了那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孙翛翛听闻亓徵歌便是容决谷千金、又是她外祖父故人之孙时,当即便将二人请入了门堂之内。
二人甫一迈入门槛,光线便随之一黯,陆莲稚看了看四周,果然是布局有些问题,当凿窗的地方却贴了画,令光无可入。
门堂内摆着一排多个药炉,正都袅袅冒着烟。亓徵歌同孙翛翛谈话的时候,生生同那小男童便在一旁一人拿着蒲扇旺火,一人时不时掀开盖子加水加药,俨然是在同时煎熬多份药汁。
“这一年来当真苦了生生和阿焕。”孙翛翛见亓徵歌同陆莲稚都看着这两个小孩童,不由得叹息道:“外祖过世,留下了这么间医馆,和这两个收养来的孩子,按理来说本该交到了我的手上便由我经营,但……”
“但姑娘你并不谙医道,倒是一手丹青出彩。”陆莲稚见孙翛翛神态低落,不由得明明而笑,接话道:“这没有什么的,三百六十行哪里能兼顾?我看姑娘画的这些画儿当真已经是妙极,想必就算是不开这医馆了,开一家画铺便也能一生不愁吃穿,又能够养得了这两个小孩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