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或许并不愿承认吧。亓徵歌错开目光,眸中染上些许失落。或许当她意识到时,便会大惊失色,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自己了。
她会吗?亓徵歌又看了眼眼前的陆莲稚。拿不准答案。
“时候不早了,我去隔壁,你早些歇息。” 片刻,亓徵歌起了身,直接截断了全部话题,也没再多看仿佛有些愣怔的陆莲稚,径直便走了出去。
就让她自个儿想想,也好。
亓徵歌出了门,站在檐下幽幽叹出一口气,背对着房门看向院内。
她也明白,若想要与人结交,有些东西便迟早无法瞒天过海。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恐惧的,也是她内心深处所期待的。
她害怕眼前这个少年一般、让人喜爱的陆莲稚,会在触到最后一层真相后离开自己。同时她又期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能够让她如意而又正大光明地,将陆莲稚留在身边。
陆莲稚足够相信自己,甚至也还喜欢自己,那么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着去相信陆莲稚。
所幸现下一切都还未开始,陆莲稚所知道的,还只是自己的名字。
亓徵歌靠着廊柱,眼神微低,思绪神游着。
这边房中,陆莲稚见亓徵歌忽地离开了,只以为她是又生气了。回想起自己上一次,也是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被一脸不悦的亓徵歌赶走,丢在了水渠边,那场景颇为委屈凄凉,教陆莲稚现在仍无法忘怀。
尽管她说相信自己,语气却仍是带着一股不明的意味,似是失落,又似是叹息般。
亓徵歌总是这样,即使冷淡,却也到底照顾着他人感受。陆莲稚向来也是痴迷地喜欢着她这一点——若谁能有幸,拨开那冰冷的迷雾,其中或许又别有一番天地,或许将是春花烂漫,最为情浓的一片温柔乡。
而现下,面对着疑似情绪不佳的亓徵歌,陆莲稚开始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些慌乱。
她心下涌起了许多纷繁思绪,纠缠在一处,仿佛有许许多多个声音在耳边质问一般。只是那质问却又很模糊,让陆莲稚难以捉住。
陆莲稚回想着方才二人对话,发觉自己确实有许多言语,都既唐突又冒犯。且其中最为令她不可忽略的,便是之前那一句句里,似乎惹了亓徵歌不悦的的“喜欢”二字。
天知道,她自己也是鬼使神差般将这二字脱出口的。
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喜欢?陆莲稚感到有些混乱。她从没有爱慕过谁、喜欢过什么,便并不是很熟悉这种感觉,从而也就更加没来由地感到紧张与无措。
到底是在喜欢些什么?渐渐地,她感到有水雾在脑中弥漫。
门外,亓徵歌在仍靠着廊柱出神。夜已有些深重了,秋风微凉。听着断断续续的虫鸣之声,亓徵歌心思早已飘得很远,甚至都想到了日后的行程之上。毕竟身边多了个人,许多事情便需要重做打算。一时,亓徵歌还感到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陆莲稚这个人,都有些什么习惯?冬天就要到了,也不知陆莲稚那般体温火热,怯不怯寒?若她实在怯寒,走太北肯定是不成了。
正兀自思索着,亓徵歌忽然听见身后房门轻鸣一声打开了,她回过头去,二人皆愣了愣。
陆莲稚正是打算出来去隔壁寻亓徵歌,垂着头正思索着要将心事说明白,待到推开了门,却不防她原来一直都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姑娘还不睡么?” 陆莲稚扶着门,望向亓徵歌,那神色已是如常了。
亓徵歌明白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上前几步,逆了月色看向她,温声道:“嗯。你要同我说什么吗?”
陆莲稚听亓徵歌这样问,便知道她或许并不是生了自己的气,至少亓徵歌现下,还愿意听自己说话呢。
念及此,陆莲稚当即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那笑靥颇有几分稚气,却又十分明妩:“只是想到,很多事情先前或许没有说清楚,也其实都并没有那么复杂。”
两人此刻凑得有些近,陆莲稚甚至能够看清亓徵歌眼下颜色极浅的一颗泪痣。
她眯着笑眼,看了片刻,道:“我很欢喜,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身份,或你是我的恩人,才对你这样好的。”
亓徵歌发觉,陆莲稚这次避开了惯用的喜欢二字,也不知是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我从没有遇到过同你一般的人,教我这样想要了解、想要靠近。” 谈及此,陆莲稚眼里仿佛映上了流光华彩,她看着亓徵歌的眼眸,轻声道:“不论是哪个‘江湖相逢’的朋友,都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