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叹息:“世上从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总有代价,还魂之术,逆天凶猛,要么满手鲜血以杀戮招魂,要么损伤自身以命换命,你自是不肯做那屠戮凶人,不过纵使你之后道法大成,有血玉相护,要救一个七魄尽散,三魂不齐的人,依旧冒着丧命的风险,你不怕死吗?”
修运起焚香玉册隔开了夜风,小环靠着修的肩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怕,死怎么会不怕,我还想和爷爷走遍大江南北,走遍神舟浩土的每一个地方,不过,见死不救,身为医者做不到,力所能及,却眼见有情人饱受折磨,也做不到。我又不傻,不会做那白白牺牲的事,所以我拼尽全力练功,力求将风险降到最小,救人活命。小环喜欢开心的事。”
争吵的周一仙和野狗停止了争吵,只是没有人打扰那前头依偎的两姐妹,坐到了葫芦后面,静静听着姊妹之间的叙话。
“不傻?济世救人是一条荆棘之路,其中艰辛和取舍他人又怎能感同身受。好比你先前压在心头的大石,若玉儿当真是因为你的道法,被强行炼化,我因此和你反目,救人和姐妹之情,孰重孰轻?纵使你以不悔作出了选择,可答案依旧没有吧。以你的性子,若我不曾告诉你玉儿灵识选主,你岂不是要一直背负自责和愧疚。‘卑鄙小人’几字扣在身上并不轻松。你的出发点就注定你当不了真的小人,却可能担着小人之名,一生负累。心绪的磨砺还只是沧海一粟,就为了几面之缘搭上性命,你还不傻吗?”
小环听罢,拧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这样说来,确实有些傻。不过世上聪明人多了,做傻瓜也挺好。是非总会有他人评判,而初衷本心却只有自己知晓,其实很多事小环都无法去下一个对错的判定,可我不想自己后悔。是非由他人,无悔凭自身,小环想要救她,不尽全力一定会后悔!”
巧言善辩,修有些体会到周一仙一次次与小环争辩是怎样的处境,关心而又无法阻止的矛盾心情,哪怕气闷在心,也会在小环的笑靥中淡去,修沉默地看着小环。
野狗见小环那么坚决要救碧瑶,可连赫达修都说了还魂异术危险,野狗沉不住气了:“世上苦命的、可怜的不止一个,可小环姑娘只有一个。医者仁心,也要分人,善良百姓也就罢了,碧瑶和鬼厉不是普通人,纵然真情可怜,小环姑娘何苦为了他们让自己冒险!”
“他们就那么重要吗?”野狗的声音忽地小了下去,神情晦暗,到了后头,声音已经听不见,“也不知是碧瑶重要,还是鬼厉重要。”
“你嘀咕什么!”周一仙坐在野狗边上也没听清,顺手一竹竿打在野狗身上。
野狗正值心头烦闷之际,可面对小环的眼睛又不敢表现出心意,不由大喊:“我是说救人难道不用深思熟虑?救了之后若是造成更大的伤害怎么办?善举不就变作了恶事?你们不都是正道之后,碧瑶可是魔教中人。”
修看了一眼貌美的小环,又盯着暴躁的野狗,古怪的眼神让野狗心头一凛,安静缩在葫芦上,小环却是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严肃道:“道长,若是小环认为该救,怎么都会救,是碧瑶姐姐救,不是碧瑶姐姐也救,并非她重不重要一说。而且,小环的道,天地惟仁,无关善恶、正魔。仁者仁心,命运总是无常,岁月本就无情,若有能力为何不给生命个机会?也许浪子回头,也许恨怨泯然。单纯也好,愚蠢也罢,世人皆道神佛慈悲,慈悲可能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小环笑了,灵动俏皮,对着野狗眨了眨眼。“小环要做个好人,不过若真是十恶不赦,心狠手辣的人小环也不会救。爷爷和修儿姐姐总骂我傻,有些是非我却还能辨。悬壶济世,救心方为上,心黑腐朽之人,小环自问没那个能力。”
野狗无言反驳,只得闷声不语,周一仙摇头失笑,无奈又欣慰,修坐在小环身侧,看着小环弯弯的眉眼,目光越过野狗和周一仙,看向了那座已经很小的河阳城,低喃:“慈悲。”
“嗯?修儿姐姐,你怎么了?”小环回过头,发现修的失神,疑惑。
修回神,坐正了身子,指尖点在酒坛之上,勾着嘴角,淡淡道:“我在想修罗谈不上善良,满手血腥,有人的七情六欲,有神魔的通天本领,那么佛的慈悲呢?曾经的修罗界与诸天抗衡,与佛的关系始终微妙,一场浩大的神妖魔与修罗的战役后,战胜的修罗界也是因为佛界从中干预而选择了和平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