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颤着手抱过了水月,也来不及询问就仓促地将水月抱进了屋子,雨太冷,冷不过吹进空荡荡怀抱的风,陆雪琪像木头一样跪在大雨中,鬓角的发狼狈的贴在脸上。
唇色苍白无血,紧紧抿着,不言不语,直愣愣地跪着,任瓢泼大雨狠狠打在身上。
问不出所以然的小竹峰弟子,冷面看着她,转头围进了屋子或走廊,很快雨中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白衣贴身,愈发显得单薄消瘦,雨不歇,雨打芭蕉犹泣夜,凄凄冷风入怀,寒意让她瑟缩了一下,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被人围满的屋子。
被人群围着的小诗透过缝隙看见了她的模样,想要往外走,瘦小的身子却被更多的人推进了房里,望不到了,望不到模糊在雨中苍白的容颜。
小竹峰一夜喧嚣,风雨终于在破晓时分收起。
晨光带着昨夜的寒意照在人的身上,陆雪琪抬起了低垂的眸,她的身上、衣物都还不断滴着雨水,嘴唇是风寒入体的黑紫,熟悉的屋檐,熟悉的人,涌上心头的只有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在无言中,凝成陆雪琪哽在喉头的‘师父…师父…’
一声声的,一遍遍的,紧咬牙关,越哽越痛。
晨风吹落了屋檐的水,围堵了一夜的人墙散开了,里面的人推开了门,冷峭着脸,人群噤若寒蝉地分出了一条道,文敏看到跪在中庭的人,疾步走了过去,还紧绷着的神经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气又恼,谁都不明白,为何世事那么无常?
“这是怎么——”‘回事’二字都还没有出口,淋了一夜雨的人,骤然倒在了积水的地上,原本苍白的面容泛着不寻常的潮红。
文敏紧张一探,额上是触之一缩的滚烫。文敏额角抽痛了一下,俯身抱起了陆雪琪冰冷的身体,匆匆离开。
剩下的小竹峰弟子想问不敢问,想追不敢追,在原地守着文敏出来后就紧闭的门扉,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进去的师姐妹也没个出来说一下情况。
小诗和几个弟子跪在榻前,低垂的脸颊带着还未褪去的泪痕,榻上,水月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安详……
“师父、师父、”另一间房里,烧得迷迷糊糊的人不断呢喃着。
龙形谷,洪川。
大清早的洪川,泛着初晨的波光,在大雨中沉寂了一夜的鱼儿,欢快地跃出了水面又落下,滴着露珠的树林传来鸟儿的啼叫,草庙村的一切都在一片安宁中静静度过,太早的时候,不是农忙的村庄还没有多少人起来,透着寒意的河边就更没有多少人。
修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独酌烈酒,天琊立在她的身边,剑刃宛如秋水盈光,微微泛蓝,修的衣已经换过,没有了狼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空荡荡的家和陆芷萱纯净的眼,便一个人来这洪川边,饮藏了许久的烈酒。
几个空酒坛七零八散地堆在旁边,这样的豪饮许久不曾有过一样,修没有丝毫醉意,珍藏的酒怎么如同白水一样无味。
不行,就换一坛罢。
修,又拿出另外的烈酒揭开,醇厚浓郁的酒香一下散开在晨风中,连鱼儿都醉了一般围着岸边打转,一只飞鸟落在了她的肩上。
修只抬眼看了一下,便继续喝着她的酒,大清早这般海饮的人,有几多?
飞儿埋头理了理羽翼,跳离了酒味泛滥的河边,飞往林中,又剩下修一个人,剩下她和天琊。
天琊啊天琊,煞费苦心许多日都找不回你浩然蓝光,怎知一夜,你就恢复了凛然正气。
人生难料,因果无常。
修几不可见地牵起了唇角,下一刻,却是一下将手中的酒狠狠砸了出去。
酒坛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底,碎裂的声音惊扰了这平静的山野,林中的鸟儿振翅惊飞,水中的鱼儿沉入水底,本还有几只草丛中玩耍的野兔、鼬鼠也一下仓皇四窜,剩下一个胸膛起伏,口中喘息的人,恶狠狠地看着散开的碎片。
喘不过气一样,是什么压在心头呼吸困难,修眼中的血色沉了几分,有一种想要撕裂什么的冲动,酒似乎太淡了,那么更浓的是什么?
是她眼眸里血的鲜红,只有血才比酒更浓烈,饮血的冲动在胸腔里升腾,迷蒙的黑雾在她身躯上升起缠绕,惊得一旁的天琊发出清冽的剑吟,浩荡的蓝光裹住了修,颤动的剑刃仿佛在告诫,下一刻就要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