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秦曙,高怀逸啊的一声哭出声,这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正咬着块树皮当肉啃的孩子,真的是贤王秦曙吗?老天爷啊,这世道真就如此残忍,高高在上的王公,一朝落难,竟和那城隍庙的乞儿好有一比了。抱着秦曙哭够了,她轻唤了几声,秦曙拿着树皮往她嘴边送:“吃,吃,好吃,肉好吃…”
从踏出幽禁秦曙的宫殿开始,一颗要掌权的心,已复苏得明朗,明明可以凤栖梧桐,凭什么要为了仇人如蝼蚁偷生!若那情爱为真倒还值得掉三两泪,可一切,都是假的!再凄凄哀哀,岂不是让自个的人生,彻底沦落成一个笑话。三年,让世人淡忘高恪的名字,三年后,高怀逸将重新主宰那些豺狼虎豹的命运。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圣旨比罗元宇料的还要到得早,早上白雪飞扬,王公公来传的旨,带着三大马车恩赏之物和从宫中征调而来的侍女,册封为靖海侯,当天就让人换了府门牌匾。再不情愿,这恩得谢,这赏得给。王公公得了丰厚的赏钱笑呵呵的:“侯爷,明儿卯时,听晨鼓早朝,御道两侧有御史记录百官言行,侯爷头一次上朝,咱家就多嘴这么一句,以谢侯爷恩赏。”
顾韶在书房坐了一天,午膳也不食,到了傍晚,还是一身蟒袍未换,说要出门。万俟春叹了一声:“侯爷这身真可谓玉树临风。虽说了您不爱听,但婢还是要提醒侯爷,您如今,是靖海侯。”
这意思她明白,自古没有女侯,皇帝明日必会在朝堂上做出让百官无视她是男是女,只认她是靖海侯的事,穿上这身蟒袍,还往高怀逸那去,是蔑视皇帝威仪。可有什么办法,如今这时候,真就只想见她,不说话也好,就只想见见她。也不能一声不吭的悄悄过去了,如今这府里府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若是销声匿迹久了,怕是会惊动禁军铺天罗地网寻人。
这个冬天冷,落好几场雪了,树梢上都挂了冰棱,立在门前拍门,一直没有回声,她只得站在门外说:“皇帝,开始断我的后路了,如今我也迷茫的很,伏秀,你说我是该留还是该走。我放心不下你,舍不得你,若你说留,就算反了我这心性,我也会逼迫自己留下,只要你说一句话。”
还是没有回音,她哈出一口热气,眼眶发涩:“我听说,你要入庵三年,若是为避我,大可不必。只要你一句话,莫说三年,就是一辈子避着有你的地方不让你瞧见,我也做的到。伏秀,你就说一句话,我求你了。”
门里传来脚步声,在门前停住,她耐心的等,等了约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听见门里传来久违的声音,高怀逸说:“我说过,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你。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最恨你算计的时候不留余地,明知道只要不骗我,我就有还手之力,可你有丝毫动摇吗?明知道动了手,我们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你有心软过吗?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漫天的声音都在脑子里转,告诉我,是我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是我在那时一边受骗一边对你掏心掏肺,那模样丑陋至极!那所谓的爱让人作呕!”
顾韶滴下的眼泪凉了面颊,手掌抵在门上,感觉快有些呼吸不过来。
高怀逸仿佛要把想说的一次说完,喘了两声继续说:“你为我留下?你配吗?你以为你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也不过是皇权脚下的一条狗!等他日,我登凤位,你猜你会如何?别自作多情了,赶紧滚出永安,滚回昆吾去!或许,你根本是贪恋权势,靖海侯?多尊贵多倜傥的名号,舍不得了是吗?被天下人当作男人也不在乎了是吗?或许我当初真是鬼迷心窍,竟对你这么个内心不分雌雄面容又丑的人动了感情,违逆天道,才得此惩罚。”
顾韶已掐着自己的喉咙让自己不要哭出来,门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怜悯:“不要再把我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也不要再来此惺惺作态让我作呕。你想听的话,我都说了,我也求你可怜可怜我,放过我。”
已是无力得跪下,颤抖着腿慢慢站起来,缓了好一会才能哑声说话:“我明白以后该如何做了。”转身停留了一会,手掌又贴上门扇,声音抖得厉害:“伏秀,一直以来,公子要屠龙的心是真的,公子爱他夫人的心,亦是真的。”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离开,躺在雪地里看着雪花飘落,闭了眼,仿佛看到人世尽头,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