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神煚摆出怀疑的样子，话不能说死，可得说明白。神煚那恣意妄为的名声，已经不在乎史官的笔墨，康闵陶能吗？
“这些话，本该闵陶说。主上，用不着考验闵陶的决心。”
康闵陶笑了起来，比六月的阳光还灿烂。
太阳底下，神煚只觉得热了。
第7章 偏心之人
互相表明心意之后，要做什么呢？这对于两个当事人而言，忽然之间成了难题。
对于神煚来说，她经历的事情够多了，康闵陶不过是个偶然杀出来的小姑娘。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待在神都、待在昭明神宫不可得的。所以，她会珍惜这个机会，多花些时间与小姑娘相处，好好体验新鲜生活。
特别要说一句，神煚对于康闵陶的喜欢，是从欣赏“美”开始的。为美色所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康闵陶呢，本来自己要说的话，支支吾吾的，被对方抢了先机，便是处于被动地位。对方首先是至高无上的神尊，受万民供奉，这个印象不会轻易改变，康闵陶自然无法以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对待神煚。
要是之前还好，没有说出表明心意的话，臣民与神尊的关系，多一些亲密也无妨。可话既然说出去了，覆水难收，康闵陶反而乱了手脚。
要做更亲近的人，臣民与神尊那截然分明的关系立刻显现出来。神煚可以亲切地唤她一声“闵陶”，她却只能称呼“主上”，再没办法使用更亲切的称呼了。
简而言之，是想要更进一步而遇到了瓶颈。大概，双方都会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别扭。
康闵陶想了一个办法，她们康家在洵都城北边有一座庄院，有几进院落，算不得大，用来招待神煚，作为小憩之地也还说得过去。于是，她便令人将那庄院好好收拾一遍，又挑了几个可靠的家奴伺候，这才请神煚过去。
神煚应邀而来，她被卫将军桓超的劝谏弄烦了，只好多带几个护卫。那卫将军桓超，自从摸清了神煚的行程，暗地里还派了不少护卫，只怕出什么岔子。
“主上，尝块西瓜，解解渴。”
康闵陶手捧一块刚切好的西瓜，送到神煚面前。这西瓜是在井水里泡过的，又用冰镇过，清凉可口，是消暑利器。
神煚咬了一口，那冰凉的感觉，分明是冰镇过的。她吃完后，才道：“这时候，洵都城里能用上冰的人家，可不多。你呀，可真会享受。”
康闵陶不无得意地道：“乡下土产罢了，国兴之地，自有气派。”
洵都是神国开国之主圣母修建的，神国的兴衰，与此地有莫大关系。康闵陶是土生土长的十八勋旧，自然有身为本地人的傲气。
“哦，洵都旧族都像你这般骄傲？”
就像神煚还不至于因为康闵陶的傲气而气恼，康闵陶也并未因“洵都旧族”四个字而生气，只因是对方，未免多了一点宽容。
“八百年勋旧，传承不绝，谁没点骄傲？”
康闵陶面上露出的骄傲，仿佛与生俱来。十八勋旧，与神国同在，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本尊听说，南北的勋旧、神族一直大眼瞪小眼，这也不假了？”
这当然是事实，迁走的认为留下的保守、落后，留下的以为迁走的忘本、背叛，彼此瞧不起，可到底还是迁走的势力更强。这一点，康闵陶也是明白的，不然，她是不会操心如何重返庙堂的事。
只是，神煚这样问，是准备生气了吗？康闵陶偷偷观察着，然后小心翼翼地道：“那都是因为主上偏心，爱惜洵都旧族，不许他们冒险。北迁之族，那是嫉妒。”
神煚瞧着康闵陶，明明是很严肃的模样，片刻之后便笑出声来，她轻轻道：“你呢，想不想去跟着本尊回神都？”
洵都旧族，仍然有志于庙堂，这是不争的事实。神煚代表者北迁之族，她说出这样的话，是在暗示什么？
康闵陶眨眨眼，睫毛耸动。神煚是神国的最高领袖，不仅仅是北迁之族的最高领袖。从前，在大族之间玩弄平衡，是神尊不可或缺之技，到了如今，却要在南北之间玩弄平衡之术？
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康闵陶一下子想到很多种可能，她以为可以有纯粹的感情，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那个人，毕竟是神尊，就如她康闵陶，终究是洵都康氏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