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闵陶想起了昨日的事,关于那柄宝剑的传说。当年,意气风发的神燮就是从这里入宫,领着一帮神族、勋旧子弟,斩杀桓劼,呈首级于神煊病榻前。如今,这已经成了史书上只言片语的记载,人们记得更多的,是那则谶言:
自神燮提剑入宫,后世神尊,寿无甲子。
不知不觉想到这个,康闵陶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则已经被证实的谶言,神燮之后的神尊,没有一个能活到六十的,就算是英明如神炔,还是用一死应谶。那么,神煚会是例外吗?
神煚今年已经三十四,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二十六年时间,谁又知道这剩下的二十六年里会不会有意外呢?
“怎么了?”
神煚敏锐地感觉到康闵陶的异样,她轻轻问道。
“是我太紧张了。”康闵陶想了个理由,轻轻掩饰过去。
“没想到你也会紧张。”神煚眼里带着笑,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别怕,有我在呢。”
“有我在呢”这句话一说出口,神煚就隐隐心痛,她不该说这话的,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如何向他人承诺?她真正要做的是,让康闵陶在失去她的情况下,继续无忧无虑地活着。
这种真实想法又怎么能说得出口?神煚默默叹息一番,她首先领着康闵陶去见兰识,她想让这两个人互相认识。
神女兰识在女官的陪伴下,拜见了归来的神煚,康闵陶随即向神女兰识叩拜,兰识作出了得体的回应。
神煚对兰识越来越满意,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她还想要为兰识铺路。
康闵陶也在揣测神煚的用意,让她来见神女兰识,肯定有政治上的意图。虽然神煚明确拒绝启用洵都旧族,但兰识毕竟出身旧族,要是去了神都,未免陷于孤立境地。神的意思从来不会一成不变,权宜之计才是常事。
现在的神女兰识,才十岁而已,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样一想,康闵陶不禁怀疑起神煚的初衷。二人一同回到昭明神宫,有多少是出于个人的考量?又有多少是在考虑各自的身份?
神煚只是带着康闵陶见了兰识,略聊了几句,就带着康闵陶到别的地方去了。
康闵陶在宫里走了一圈,只觉得昭明神宫不过如此,这座宫殿崇高的地位,更多来自权力,来自于世人对于神秘事物的想象。
“你先休息,我处理些事。”
在寝宫里,神煚这样说,然后就去处理政务了。康闵陶走了一段路,眼看又到睡午觉的时间,她就坐了一会儿,然后倚在榻上睡着了。
神煚看着送来的公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大祭司那些人处理,足矣。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度日如年,寝宫里虽然凉爽,她的心却不安定,烦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下了公文。
这时候,康闵陶已经睡着了,神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着康闵陶的睡颜,呆了一会儿,出了神。
就这样相处,神煚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从前的事无需计较,日后的事也管不着了,在离开之前,留下一点好印象吧。
“嗯?主上。”
康闵陶的习惯是,午睡时间很短,所以当她醒来发现神煚在身边,不由吃了一惊。
神煚知道康闵陶的习惯,她是没料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所以有一种偷窥被人抓到现行的感觉。
“再睡会儿吧。”
神煚的语气很温和,她压制住内心的紧张,没让对方看出破绽。
“主上,您知道的呀。”康闵陶笑笑,她怎么会赖床?
找回正常状态的神煚也笑了,这笑容是甜蜜的。
当晚,神煚设宴招待康闵陶,没有请别的人,倒是有人不请自来。
义成王是带着笑容进来的,神煚一见他就变了脸色,康闵陶在一旁大惑不解。
“听说主上带了客人回来,特来拜见。”义成王无视神煚的脸色,向康闵陶致意,“在下义成王,这位就是康闵陶姑娘吧。”
义成王是神煚的丈夫,康闵陶听过,却从未见过,她想到自己的身份,此刻真是觉得尴尬。
“原来是义成王,百闻不如一见。”康闵陶离开座位,向义成王一拜,“康闵陶拜见义成王。”
“不必多礼。”义成王只是笑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神煚一眼,“又不是外人,康大人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