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哭了呢。爸爸也不是真说你。”见着舅舅在开车,董冥灿摸着妹妹的头安抚道:“果儿不哭,姐姐去了不跟什么夏凝昕说话,只跟你玩。”
“好好,你说的啊,耶耶。”水弄头这才关住。
趁着空隙,董冥灿观察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高楼,没有一丝缝隙地黏腻在一起,让她有点压抑。
大约过了五十分钟,舅舅在一个四合院门前停下。“到咯,姐姐下车吧。”
这样的院子董冥灿第一次见,跨过高高的台阶,三面朱红漆染的窗门分别立在东西北方位,青瓦片整齐划一地盖在屋顶,红台柱顶天立地撑起房檐。董冥灿走进院中央,才看清每扇门都贴了红底黑字的对联,笔墨似乎出于同一人手笔,歪歪斜斜,放大的蝌蚪字努力写端正,明眼瞧就是小孩子写的。
正思索着,一小女孩从东面门掀帘而出,只那一眼,董冥灿诧异地猛挣双瞳,呐出喉咙里的空气,心也紧地挨着胸腔,无处安放的目光刷刷地凝视着她,就不自觉一直看着对方。
穿了一身雪白缀粉的棉布裙,下巴削尖却带着肉感,鼻子翘地可爱,双腮粉红,清澈的富有光彩的眼瞳,此刻像含着薄怒,额前的碎发都扬起来了。绑着丸子头,朝气蓬勃。好有光彩的一个女生。这是十一岁的董冥灿第一次见夏凝昕的感受,无论过了多少年。每当回味这个场景,她的初见的感觉都未曾减少。
“姐姐,就是她,你别跟她玩啊,她会欺负你的。”第一次打招呼是这种方式,董冥灿拉着妹妹的手尴尬地冲夏凝昕笑着。
夏凝昕停住的身形也微微攒动,倒也没接话,昂起头颅走到对屋的房间里。
“哼~今天怎么不接我话了,肯定是怕了吧,姐姐,你比她高那么多,她肯定是怕你了,不敢堵我话了。”拿手揉了揉表妹的软亮的一头黑发,眼神往刚刚那个女生,哦,不对,是夏凝昕进屋的方向看去。
“怎么还没进屋,我车都停好了,走,进屋,灿灿,我给你说,你舅妈给你煮了好多吃的。饿了吧?”董自强长期开车的手臂晒得黝黑,端了碗青菜蛋汤朝门外唤着。
瞧侄女愣神往夏家看,厉了嗓子对董果儿吼:“还带你姐姐在外面干站着在外面干嘛!”
初阳娇生,风懒洋洋在院里刮着,董冥灿挠开耳鬓的碎发,对果儿挤出个笑容,云散开之后的阳光晒得她心头像落了几丝小绒毛,轻拂难痒。
一进屋,她就看见桌面摆放了五菜一汤,碗筷都依次放好。“舅妈呢?”虽然心里对她有阴影,但礼貌是人生基本。坐火车上,董冥灿就给自己打好心理基础,套用《增广贤文》里的一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妈妈她在守摊,中午回不来。”
“等会吃完了,我开车上班给她送过去,快吃吧,都要凉了。”
“嗯。”
董自强也是老实巴交的人,年轻时来北京打工,那时北京房价还不算高,左右亲戚家借了些,找自家哥哥借的也还没还清。怕是也还不清了,95年的一百块跟现在的一百块怎么相同,又怎么换算,哥跟嫂子又不要。幸好,侄女来这儿了,能弥补就多弥补。
三室一厅的房间,董冥灿住在稍微大一点的次卧,拉开窗帘,看得清宣纸外的院子,一口观赏井,一把藤椅,井旁有把蒲扇,院子里应该有老年人。偏西方位种了一株藤蔓,顺着架子爬了老高。
“果儿,那家人有老人吗?”果儿顺着董冥灿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嗯,就是邱哥哥一家,不过只有邱婆婆跟他一起住,邱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不在了,邱哥哥的爸妈都在外地。”说完,张牙舞爪继续玩自己的拼图,精神头十足。
猜到了个大概,脑海里自动脑补青梅竹马这两户人家,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内心戏,董冥灿拿出准备好的初一学习资料。明明下半年应该读六年级,爸妈偏怕她跟不上,让跟着多读一个五年级。可六年级的书她都看完了。无聊的时候,她总是选择看书。有人说她聪明,她说自己孤独,只有孤独的人才看书。且,孤独并有乐趣。
没有什么好做的,就是换个地方看书而已。董冥灿这样安慰自己。果儿还在一旁津津乐道说她的拼图之道。揉揉自己僵掉的背筋,抬眼看见外面的天也没之前一眼的清亮,云聚在一起,是个纳凉的好天气。搬了个小板凳,挨着那口井靠着看会闲书。眼睛却不时地往某个地方瞟,密密麻麻的蝌蚪字东南西北全贴完,果儿说是那个叫夏凝昕的女孩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