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显听得吴夫人夸赞,倒是有些得意,当即掂了裙摆转了一圈,炫耀道:“这可是繁音亲自为我挑选的。”
闻言,吴夫人的眸光之中略略有些不同,这才抬起眼来望向柳繁音,起身同她互相见了礼——毕竟,柳繁音认真论起来是宗室女儿,同自家小辈儿那可是分外不同的。
柳繁音再向杨同徽和吴远分别行了常礼,便也就坐下了。
杨显见柳繁音落座,便也欢欢喜喜地凑过去,想要在她身侧坐了,这一举动,落在吴远眼里,吴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眸光又复杂了起来,似有无限心事在里面。
杨同徽向来恪守礼制,最是古板,原本见杨显这般跳脱地跑到吴夫人面前,丝毫无恭谨之态,又是那般亲昵之姿,他心中早就不悦,又掺杂着些许心酸,满腔的情绪都在翻滚;这还未曾平息下来,便又看到杨显同柳繁音这般亲密,无甚遮掩,一时间又是气血翻涌,不免眼前黑上一黑。
“柳姑娘乃是贵客,你向来毛躁没规矩,还不好好地坐远些!”杨同徽转脸看了杨显一眼,出声训斥道。
“贵客我才在一旁伺候着嘛。”杨显下意识地便嘟囔出声,杨同徽的脸色又黑上了三分。
“你——”眼瞅着杨同徽又要出言教训,吴远在一旁淡淡开口:“不过是个座位。”
杨同徽张了张口,见吴远神情不虞,而他今日之事,又要分外仰仗着吴远说情,终是服了软,咽下剩下的话,兀自在心中气恼。
“今日是什么日子?”这气氛着实诡异,杨显忍了半天,见厅上这几个人俱是端着一杯茶在品,似乎这茶是多么了不得的好茶一般,半点儿要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再看繁音,也只是一双深沉眼眸,偶尔瞥向舅舅和舅母,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舅舅同杨老头儿一向不和,自娘亲过世之后几乎无甚来往,便是今年有那么几次交集,还都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哪次见面都分外不和,怎地今日突然就坐在一起喝茶了?再加上今日氛围,越发显得不同寻常。
“好日子。”杨同徽淡淡道,抬眼看了杨显一眼,见她蛾眉微蹙,桃花眼中波光粼粼,满脸疑惑,带着少女的娇憨,同逝去的那个人眉眼竟是那般相像……心下一痛,竟又是说不出话来。
“……”厅上几人,俱是无话可说。
“既是好日子,那就请杨大人为繁音解惑,”柳繁音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开口,霎时间厅中空气一凉,“究竟好在哪里。”
“呵。”吴远自之前说了一句话后便再未开口,此时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显得甚是突兀。
杨同徽自是听到了吴远这声冷笑,却也并没有看吴远一眼,只朝柳繁音淡淡一笑:“今日冒昧请柳姑娘来,乃是观礼。”
“观礼?!”杨显头一个惊呼出声。
“爹……杨大人,你要娶亲?!”杨显脑子轰隆一声,倒是未曾想过,这杨老头儿突然就老树开花找准下家了,都怪她这段时日在柳府过得太过闲适,竟是未听到半点儿风声。
“……”此话一出,厅上几人,面色纷呈。
“胡闹!”杨同徽霎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自妻子过世之后,他鳏居多年,未曾想过续弦,也未曾纳过一房妾侍,满朝上下谁不知他没有再去碰女人的心思?这倒好,他自己的亲骨肉先来掺和出这等闲话来了。
“你已十七,怎地还是这般没有规矩?日后若是嫁……”话到此处,杨同徽却是生生刹住了,但严厉不减,“日后为人处世,可要吃了大亏!”
“呵。”吴远又是一声冷笑。
“杨大人多虑了。”柳繁音再次淡淡开口,她也未曾注视过谁,只是轻轻地拿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案,满脸淡然,却有一股迫人的压力萦绕在厅上,“小仙是我们柳府的人,就算再没有规矩,日后也无需杨大人操心。”
一席话毕,满厅皆惊。
吴夫人对这个女子,愈发另眼相看——果不其然,是皇室宗亲,这般气派,却是一般贵女所不能有的;只是……吴夫人愈发担忧地看了一眼杨显。
“你——!”杨同徽瞠目结舌,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