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没有为替自己打抱不平而拿起长剑。是因为什么呢?阿格尼斯在耀眼的光芒里仔细回想,就好像静止了时间,一切都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在追她。她只是看着往事像幻灯片一样缓慢而艰难地一张一张映过,心中莫名酸涩哽咽却无法言说。
“反正二姐是不会明白的啦!”一身火红的姑娘大声炫耀道,“这可是从潘进口的长裙,由潘皇室的裁缝手工打造!就你这样,想要这么高贵的裙子,只能一辈子做梦吧?”
她以为自己会反驳、甚至会被逼得动武——她不管不顾的牛脾气艾弗利清楚,她阿格尼斯自己更清楚。可是没有。画面中束着发的穿着亚麻色长裙的女孩只是低着头站着,期待着红衣女孩走远。
那为什么呢,她是为什么学习剑术?她为什么要成为骑士?阿格尼斯一下子觉得心里空了。她总在追逐梦想,而紧迫感总在一刻不停地追逐她。她每天醒着睡着早晨晚上忙着闲着都在马不停蹄地催促自己,快,快,快,你要到那里去!可是,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她不敢这样问,因为她心里没有一个答案。她害怕,害怕一旦自己停下来去细想,就再也没有动力向前。
为什么呢?现在的阿格尼斯·洛斯提想知道,为什么要成为骑士呢?为什么非成为骑士不可呢?
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公爵家的后院,被一伙小孩子推到地上去。亚麻色长裙的女孩急匆匆去帮她,可两人一起被群殴了。小黑帮走后,小女孩毫不在意的样子,抹抹脸上的泥巴,笑得露出可爱的虎牙:
“呀,谢谢艾格姐姐搭救。”
可是不。阿格尼斯的指甲嵌进手心。她没能帮上忙,只不过是一起挨打罢了。可她想要帮忙——她看见亚麻色长裙的女孩和褐色麻花辫的女孩开始天天四处逛,天南地北无处不去,冰淇淋甜饼小蛋糕果冻,把布鲁姆的甜品店逛了个遍。她们去追过蝴蝶、看过日出、晚上挤进一个人的房间紧贴着睡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那小女孩的头抵过她的肩膀。
阿格尼斯·洛斯提这才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长剑的锋利,而是成为坚实的盾的力量。
可是,终究她混淆了概念,把狠厉的当做了强大的,把温柔的当做了弱小的。她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日复一日忍受屈辱,逐渐抛弃自己的温柔,于是所有锋芒都要针锋相抗。锋利易折,她怎么从没想起,这也是一种软弱?
也许,也许她知道?阿格尼斯摇摇头,她不敢看,她不敢看,她强迫自己继续无知下去,因为:
Timendi causa est nescire.
Ignorance is the cause of fear.
无知带来恐惧。
害怕,所以不去看。不去看,所以害怕。不,不,不,这个循环包围了她,吞噬了她,埋没了她十年的光阴。她再也不要这样,绝对不要这样!她要看见,要知道,哪怕事实在她的心上划开裂口,她也不逃。她看见自己坐在漆黑的卧室里,把花朵塞进尼尔·法尔纳的怀里。那不是她——那是她——那是疲乏的什么也不敢相信的她,那是对正义和光明深深绝望的她。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一切她都要承认、都要摒弃。弗尔特纳啊,请终结这一切吧!
光芒散去,阿格尼斯·洛斯提高举手中的弗尔特纳,银色的眼眸点亮,好像空中水露洒落汪洋大海。
【1】来自拉丁文谚语,中英文翻译见文中。
作者有话要说: 阿格尼斯终于翻身了!撒花~帽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啊。接下来,请期待一个正直脸的可爱的骑士公主殿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悲哀是造物
光芒散去,阿格尼斯·洛斯提高举手中的弗尔特纳,银色的眼眸点亮,好像空中水露洒落汪洋大海。
出手一击,光明磊落。那刺客似乎是没料到她就这样单刀直入地毫不遮掩地攻击,慌忙提剑抵挡。可惜,那把小剑如何奈何的了神剑弗尔特纳?它被简单直接地削成两截。他没了武器,从怀里掏出十几把银质小刀向阿格尼斯投去,可无一不被弗尔特纳轻轻松松斩断。阿格尼斯轻抚剑身,没有取他性命,直接抬脚把他踹趴下。
“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阿格尼斯说。她转过身,对艾弗利嫣然一笑,勾得后者三魂不见七魄,“艾薇?”
“啊?”艾弗利在那比蔷薇还要美艳十倍的微笑照耀下惊慌失措的结巴起来,“什什什什么事?”